陈兴显急匆匆的赶到了码头,接着就拉上陈兴祖和陈兴荣还有陈兴宗一起上了船,直奔福建沿海而去。
在船上陈兴显就和三人反复交代,见到来人一定要万分的尊敬。
快船一直航行了一夜,才赶到了这片海域,远远的就看到海军的一艘福船,和一艘不大的商船绑在了一起。
陈兴显下令赶紧靠帮后,也不待卫士铺好跳板,把下摆往腰里一别,就跳到了对面的商船上。
然后几兄弟也赶紧跳了过来,他们整理好衣衫和头上的帽子后,就整整齐齐的在仓门外排成了一排。
接着十分恭敬的一揖到底,“宝岛陈兴显,携弟兴祖、兴荣、兴祖,拜见海大人”。
陈兴显如此急切见到了这个人,就是上书嘉靖《治安疏》的海瑞,百姓口中的海青天。
嘉靖皇帝薨了之后,在隆庆一朝,海瑞多次被启用,但又遭贬。
因为他代表了大明朝官员中的一股清流,刚正不阿的他始终融入不了朝局,因此一直不被重用。
给他安排的职位也大都是南直隶的闲职,总之就是得远离朝廷的核心,不能给新皇上添堵。
在这种情况下,海瑞选择了辞官回到琼州老家。
他这一遭是来拜会一个身在福建的友人,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所搭乘的也是一艘很小的商船,只是没想到竟然被海军的战舰给拦了下来,还要收海瑞的过水费。
这也是陈兴显为何亲自带着兄弟三人前来迎接的原因,其实也就是道歉。
陈兴显他们一揖之后,并未起身,而是等待海瑞的答复。
一弹指的时间,舱中一个苍老却松劲的声音传来,“是陈大人吧,老朽可慕名多时了”。
陈兴显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天杀的海军官兵,也不知道这两日和海大人都吹了什么牛。
“小人不知海大人前来,属下定有叨扰,还望大人莫要怪罪则个”。
“进来吧,老朽腿脚不便,还请陈大人进舱一叙”。
陈兴显如蒙大赦一般起身后,用手在后面挥了挥,陈兴宗立刻识趣的走开。
接着陈兴显带着陈兴祖和陈兴荣缓步走入了舱中。
三人进入船舱后,又是一揖到底。
陈兴显这么客气,反而把海瑞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陈大人不用多礼,船舱简陋,连椅子都不够坐”。
陈兴显看着头发发白,身着粗衣的海瑞,在吃着一碗糙米粥,旁边的小碟之中也只有咸菜咗之,鼻子不禁一酸。
这个一心以大明社稷为己任的海瑞,一辈子清贫,想来颇为凄惨。
“陈大人可否用过了?”,海瑞一手执碗,一手执箸,向前一伸做出一起用的动作。
陈兴显挡下也不客气,拱手弯腰便道:“如此便叨扰大人”。
海瑞旁边的养子海中适随即取来一副碗筷,给陈兴显盛了一碗粥。
海瑞一生有三子三女,三子皆不幸夭折,三女也分别嫁人。
为了老有所依,他于是过继了一个儿子在膝下,便是这位海中适。
“老朽已赋闲在家,陈大人可不能口口称老朽为大人了”,海瑞笑着夹起了一块咸菜,只咬下了一小块,剩下的又放回了碟中。
“在小人心中,海大人永远是大明百姓心中的海青天”,陈兴显毕恭毕敬的接下了碗筷说道。
陈兴显接下碗筷放在了桌上,海瑞以为陈兴显嫌弃饭食过于朴素,不肯用之。
“粗茶淡饭,陈大人可是不习惯?”
陈兴显赶紧起身,“大人误会了,来得匆忙,未带什么礼物,只有家中自产的蔗酒一坛”。
说罢陈兴荣抱着一坛蔗酒就放在了桌上。
陈兴显习惯见人先送礼,对待海瑞他是思之再三,决定就送一坛宝岛自产的蔗酒。
“哦,如此老朽便笑纳了”,说着海瑞放下碗筷,打开酒封闻了一下。
“此酒着实清冽,甚好,甚好...”,海瑞开心的笑着。
接着陈兴祖端来了一碗热汤,将坛中蔗酒分于小壶,置于热汤中温了起来。
然后在海瑞和陈兴显的面前,分别放了一个杯子,接着便和陈兴荣一起退身出去。
海瑞见状对身边的海中适说道:“你也去吧...”。
“是,还请父亲少饮”,海瑞点了点头,海中适便也退身出去。
稍待片刻,陈兴显撩起袖子,以手背试酒壶已温。
便起身给海瑞倒酒,直到海瑞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险些溢出酒杯方才停手。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陈兴显在海瑞的面前,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尊敬。
陈兴显给自己也倒满一杯后,放下酒壶端起了杯子,“大人请...”
“请...”
二人一起饮下了满满一杯温酒,这体内冬日里的寒气,顿时也被驱散了大半。
海瑞一饮而尽后放下了酒杯,“果然好酒,久闻宝岛物产丰富,却没想到这酒也如此香醇”。
陈兴显笑着起身给海瑞又斟满了一杯,“宝岛被朝廷弃之,小人这些化外之民有幸重拾宝地”。
“闻得陈大人称呼颇多,不知可否属实”。
“都是小人自称,上不得台面,让海大人见笑了”,陈兴显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
“那陈大人属下的这群虎狼之兵,为何在这福建沿海做起了过水的勾当,此举与倭寇何异”。
该来的总归要来,海瑞海是问到了这关键。
“小人家中百余口皆为倭寇所屠,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敢为虎作伥”。
陈兴显说的并无虚假,陈芸家中百余口的确被倭寇屠杀,娘家人也是家人。
“小人与倭寇作战经年,斩杀不下十万,然耗费颇多,不得不出此下策,惊扰了海大人,还望赎罪”。
陈兴显说着起身对海瑞又是一拜,海瑞闻言也赶紧起身,扶起了早已眼含热泪的陈兴显。
“此话当真?你果真斩杀了数十万的倭寇?”
海瑞说话的时候,双手紧紧握住了陈兴显的手。
“在海大人面前,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半分”。
“好,好啊...”,海瑞欣慰的看着陈兴显,那眼神里也带着几分赞许之色。
海瑞的两个好,让陈兴显感觉十分的欣慰,顿时觉得这几年的殚精竭虑没有白忙。
而海瑞的内心,也开始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想深入了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