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轮流喝完了这顿饭后,锅也干净了、桌子也干净了、地也干净了、碗也干净了、甚至每一根筷子都被老四嗦干净了。
几人顺带着把老二今天的活都干了。
陈兴显不是没想过去偷厨师那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仓库让四人饱餐一顿。
可饿的手脚都软的四人,万一被发现,就算不被噶腰子扔下船,也得给打的半死。
因此只好先将就着,心里琢磨着怎么能让兄弟几人,先吃上一顿饱饭。
吃饭完后,四人蹑手蹑脚的走上了甲板。
扔下水桶,打起海水,四兄弟跪成一排,拿起磨石开始擦甲板。
这时候的船只都是木头做的,木质甲板会在水中收缩、膨胀和干燥。
再加上高温和海风,木质的甲板就会失去一些水分。
如果木材脱水严重了,这木板之间的缝隙就大了,板材也会变形,一个大浪打过来,甲板上的水,就会漏到船舱里。
而过度的潮湿,也会导致甲板上生出很多青苔,人走在上面会打滑,
所以要用磨石擦掉这个青苔,保持甲板的干燥。
所以这甲板是不能过度干燥,也不能过度潮湿,因此也就需要每天都擦拭。
像极了女人们做面膜的过程,就一个字“保湿”。
等这甲板擦完,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几人,才回到自己的吊床上,沉沉的睡去。
被身下绳子膈的睡不着的陈兴显,方才有了时间思索自己的处境,以及接下来的打算。
自己身处的这个南国沿海,此时可是多事之秋。
朝廷多年的海禁,导致这里充斥着海盗的身影,还有刚在澳门落脚的葡萄牙人。
当然这时候的葡萄牙人被称呼弗朗机人,澳门也不叫澳门,叫濠镜澳。
濠镜澳是个小渔村,泊口可称为“澳”,其附近盛产蚝,蚝壳内壁比较光滑,且光亮如镜,因此被称为蚝镜,一来二去,在渔民口中的名称就叫了濠镜澳。
再加上朝廷的官军,和自己身处的商船之上,这四方的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
这商船上是待不下去了,否则这兄弟几人不得饿死。
这弗朗机人也不行,当汉奸...呸,不可能的事。
这当官军恐怕没那个门路,也暂时没那个机会。
陈兴显这一番思索下来,仿佛就剩下当海盗这一条路了。
而这时在南国沿海一带,最大的一股海盗,就是曾一本的队伍了。
一时间对于商船上众人避之不及的海盗,身处商船之上的陈兴显,竟然有点期待遇到海盗了。
原因无它,得先活下去。
带着无尽的思绪,陈兴显昏昏的睡去。
第二日阳光明媚,而此时的商船也已经快临近珠江口了。
这是陈兴显给桅杆上送饭的时候,从那人嘴里套出来的话。
临近中午之时,陈兴显刚接下桅杆上顺下来的绳子,准备把上面吃完的饭碗收回去。
就听见桅杆上向下喊道:“西面有船”。
甲板上的众人顿时慌作一团,这茫茫大海之上遇到船只,谁知道是敌是友啊。
只见船长在拿着皮鞭的工头陪伴下,快速的来到了甲板,按着瞭望员的手指方向。
拿出望远镜望去,这支望远镜可不便宜,是船长花了大价钱从弗朗机人手里买来的。
他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道:“是曾一本的船,我们报水了,无妨无妨”。
这所谓的“报水”,就是缴纳税赋,只是靠港之后要缴纳给官府。
而到了海上,则免不了要先给海盗“报水”。
而海盗们也大都讲规矩,商船“报水”后,一般都发给凭证,证明是从哪到哪的,给过钱了。
在遇到这股海盗,就不用再次“报水”了。
而要是遇到别的海盗,那就算你倒霉了。
当然一般的海盗,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这属于抢地盘了,那就得兵戎相见了。
而为什么说大都,这就是还有特殊情况了,比如现在。
很快双方的船只距离越来越近,渐渐的靠在了一起。
来船是一艘乌尾船,长30来米、宽10来米,可比陈兴显他们的船显得高大了不少。
船长带着工头走到近前,颤颤巍巍的拱起双手一抱拳:“各位老爷可是曾头领治下,我们已经报水了,此为凭证”。
说着拿出一面三角形的小黑旗,上面写着“自潮州至广州,报水已毕....”。
那船上答道:“哦,船上所载何物”。
“一船臭鱼烂虾,不值一提,还望各位老爷行个方便”,说罢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布袋。
拿出来时,还故意抖了抖,听着清脆的声音,想来里面装着不少散碎银两。
“还挺懂规矩,我们是曾头领的人,只是这银子也要,船也征了,人也别走了”。
船长顿时一惊,“我们这臭鱼烂虾再不运过去就坏了,还望老爷......”。
话还没说完,说话之人的手中,就突然伸出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船长,“老爷我看中你的船,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
“我家头领为了保你们安全,正在和弗朗机人打仗,如今战事正酣,我管你船上装的是什么,先征用了再说”。
说罢,对面船上已经开始有人跳过船来,他们个个手持钢刀,威逼着众人退入甲板一角。
陈兴显听闻此话,顿时和脑中记忆对上号了,“纪元1568年6月,曾一本率部进攻广州城,沿路首先攻击濠镜澳的弗朗机人,大败未成”。
这真是想吃奶了,娘来了。
于是朗声说道:“曾头领威武,只是这弗朗机人可不好对付”。
对面船上,本已收回手枪转过身的中年人,听闻此声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双手撑着甲板,望着陈兴显道:“我丢雷老母,你也知道弗朗机人”。
陈兴显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即兴表演:“小人我本住在,南澳的岛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弗朗机,杀我阿爹和阿娘......,我与弗朗机不共戴天”。
说罢作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一手叉腰一手高举,保持这个姿势的同时,额头上汗水早已是豆大一般的不断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