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里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落，偶尔伴随着几声暴躁的言辞，室外夜色是清冷的寂，室内却毫不在意，正透过网络沉浸在狂欢里。
“舟哥舟哥舟哥，拿下他们，快趁这个时候拿下他们──”孙明激动地按着鼠标，左键简直要被他的手指给摁坏了，“欸，对，对就是这个，帅拉了哥，刚刚那波闪现他妈的绝啊。”
补上最后一击赢了这场对战，木廷舟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退出游戏界面，懒洋洋靠上椅背，兴致比外面的月色还要阑珊。
“哥你今天好凶啊，就大开杀戒一个字了得。”
“四个字。”
“啊？”
“大开杀戒是四个字，白痴。”
孙明被自己蠢住了，见木廷舟一脸高贵冷艳，就知道大抵是被什么人给惹到了，要不大晚上的也不至于叫他出来陪玩。
但是这哥打没几局又不想打了，这会儿兴致缺缺地瘫在椅子上，孙明也不恼，见木廷舟无心继续，他看了一眼他脸上那几道新添的伤痕，开口问道：“哥你今天去哪儿了，哪个找死的又撞你枪口了？”
木廷舟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眼神兀自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没有表示。
孙明懂了，这哥现在心情不美丽，十分不想说话。
“我也不是什么精致Boy，身上没有医药包，哥你回去记得擦药啊，下巴那个瘀青看着还挺吓人的。”
丢下一句叮嘱后，孙明也就不再打扰他，起身去柜台叫两碗泡面，还把人家店员小姐姐哄得心花怒放，顺带骗了两罐可乐回来。
因着孙明方才那个问题，木廷舟又想起了今天下午那场闹剧。
赔本闹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萧季川的时候会这么排斥，尤其是见到陆清枝站在他身旁乖巧的模样，心底那股烦躁感便愈发闹腾。
那种感觉仿佛是自己千辛万苦埋伏许久，好不容易通过陷阱抓到了猎物，结果正要去取的时候，突然有人横插一脚，把那猎物给收入囊中，洋洋得意。
费尽心思的是他，付出全力的是他，什么都没得到的也是他。
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谚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木廷舟“啧”了一声，内心烦得很，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只愚蠢的鹬鸟。
他关掉电脑屏幕，看着面板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清俊面容被几道伤痕占据，下颌那块瘀青依然隐隐作痛，心想这架他妈就是打了个寂寞吧。
前有一个沈逸晨，后又有一个萧季川，绝了。
陆清枝都喜欢这样的吗？温文儒雅、动不动就笑的那种。
木廷舟看着店员小姐姐端了两碗泡面过来，离开前还不忘对自己抛上媚眼，他视若无睹地拆开一次性筷子，没几分钟就把面给吃完了，连汤都一滴不剩。
今天中午后就没吃东西，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多，确实是有些饿了。
“哥你没吃晚餐啊，这样够吗？要不要再替你叫一碗。”
“不用，我回家了。”木廷舟套上黑色带帽卫衣，把因为打架而蹭脏的校服给掩盖得彻底，拿起书包就往门外走。
“欸哥，如果我妈打给你，就说明天要考数学，你在帮我恶补啊！”孙明登入了新的游戏，在他离开前，赶紧提醒道。
木廷舟背对着他，在虚空中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便施施然走入了满城夜色之中。
隔天闹钟没响，木廷舟一觉睡到七点半，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睁着惺忪的眼望向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打在屋檐，坠在空气中把整个城市染上一片灰濛。
按照以往他可能就不去学校了，但今天有个年级英语能力测验，不好缺席。
眼看不到半小时就要迟到了，而从他家走到学校少说也要十来分钟，他便也不急，从从容容地刷牙洗脸换衣服。毕竟早到晚到都是迟到，那还给自己添什么乱？
而且测验在下午，早上迟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于是木廷舟气定神闲地出了门，经过早餐店时还进去买了早餐，接着便悠悠哉哉地晃去学校。
一到校门口，就见那儿站着登记迟到学生的风纪委员。
木廷舟不以为意，平时那些风纪委员为了不惹上麻烦，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念几句而已，避免被同学记恨。
他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往前走，想着等一下到教室要玩游戏还是睡觉，却在踏入校门的前一刻被拦了下来。
木廷舟方才没仔细看今天的风纪委员是谁，如今见到拦住自己的人，他脚步一顿，眯了眯眼。
是沈逸晨。
少年的制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衬衫和制服裤被熨得齐整，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领带打得端正，整个人干净温润得像是破晓前的最后一抹月色，搁在云边柔得似水。
如果没用那讨人厌的语气说话那就更好了。
“同学请留步，学校规定八点以前入校，现在早自习都要结束了，请你留下班级姓名学号，若迟到累积登记三次会予以警告一次。”沈逸晨将手中的记录本和水笔递到他面前。
木廷舟没接，抬首直直盯着他，目光大胆而不客气。
沈逸晨没有回避，同样直勾勾地回望，两道眼神在半空中交会，隐隐含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硝烟味。
直到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在校园响起，沈逸晨这才挪开视线，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弧度：“木廷舟同学？”
木廷舟见他那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就一阵恶寒，他不喜欢同沈逸晨这种笑面虎打交道，在心里骂了声“操”，这才接过笔和记录本，在上面草草写下自己的个人资料。
真他妈就冤家路窄。
沈逸晨笑而不语，安静地等他填完。
木廷舟合上记录本还给他，掀起眼帘又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见他依然端着那温文尔雅的好学生的姿态，云淡风轻地弯着嘴角，毫不避讳去回应他的目光。
木廷舟舌尖扫过后槽牙，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这才提步离开。
目送他走进学校后，沈逸晨垂首，重新打开记录迟到的记录本，只见那本该填着木廷舟资料的地方，此时只有龙飞凤舞的异形文字，甚至想要辨识出是哪一国语言都没办法，反正绝对不是汉字。
沈逸晨：“……”
他望向木廷舟渐渐消失的背影，“啪”的一声盖上记录本，微笑着骂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