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西餐厅后厨里，多出一个狂拽吊炸天的刷碗工和一个996社畜。
油腻挂满酱汁的餐盘摞得山高，动作稍微慢一点，一旁的后厨总管就扯开嗓子大吼：
“干活麻利点！多大个人了，还不要脸的来吃霸王餐！”
林听澜赶紧碰了碰处在发怒边缘的慕衡一脚，提醒他干活手脚快些，省得老挨训。
慕衡咬着牙将面前一大堆放在手里打滑的餐碟，一股脑全丢到水槽里。
总管见状哼着小曲离去，与用餐处的豪华奢侈形成鲜明对比，后厨一片脏乱不堪。
角落里的洗洁精被拿起来，挤出半瓶撒到水槽里，很快，水面上形成一层绵密的泡泡，均匀地裹在杯盏上。
慕衡一脸嫌弃地拿海绵清洁擦，一点点将这堆油脂漫天飞的杯盏擦洗干净。
不过才一个多小时，就累得人腰背直不起来。
在没什么人的僻静后厨清洁室，慕衡越忙越恼，最终忍不住心里憋闷的怒火，将手中的海绵擦重重往水里一丢，然后扯开嗓子对着一旁身穿白色围裙、正蹲在地上忙忙碌碌洗碗的林听澜吼道：
“林听澜！我乃堂堂魔界魔尊，一统魔界三百余年，何时干过这等下贱的活儿？”
“现在干也不迟啊，凡事总有第一次。”
“本尊绝不可能任人差遣！”
“哦……魔尊大人，麻烦您帮忙递一下洗洁精。”
慕衡乖乖将剩余的半瓶洗洁精递过去，然后看着林听澜挤出一堆丢到水盆，继续与里面几十个碗作斗争。
动作熟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慕衡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林听澜忙碌的身影越看眸色越深，一双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唇线抿成僵硬的一条直线，脸上肌肉抖动。
突然，慕衡上前伸手抓住林听澜的手腕，包裹着洗洁精的手就这么滑溜溜地使劲攥住，力气大的仿佛捏碎眼前这只卑微社畜的腕骨。
气吞山河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林听澜，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在修真界那股子傲气劲儿呢？你当年追杀本尊时那一身的铮铮傲骨呢？”
林听澜轻松地挣脱了布满洗洁精的钳制，然后耐下性子给慕衡算了笔账。
“魔尊大人，我的银行卡里还剩一千二百块，距离结账还差一千，咱俩刷两天的碗正好可以抵债。”
“今天莫说是您在这里，就是太上宗祖师爷离鸿仙尊来了，也得搓三大盆衣裳才能走。”
说完，林听澜又忙不迭的低下头继续与面前的碗做斗争。
这里是现代，不是修真界。
容不得他这只社畜有什么骨气。
修真界可以比拼修为，但北上广从不相信眼泪。
慕衡恨恨地将一只高脚杯丢到水槽里，水面下传来闷闷的玻璃杯撞击碗碟的声音。
林听澜头都没抬，心平气和提醒了句：
“魔尊大人，一只高脚杯五十块钱。”
慕衡的动作不自觉地就轻了很多，阴着脸加快动作应对源源不断送来的油腻餐盘。
本是透明的清水，不过片刻，就变成浑浊一片，慕衡一边仔细擦拭着餐盘，一边随意问了句：
“林听澜，你在修真界以身血祭封印，可曾想过太上宗的人怎么看你吗？”
林听澜微微停了停动作，扁扁唇自嘲一笑后，又继续拿着钢丝球打磨碗上沾着的一小块干涸菜叶。
“魔尊大人，我在太上宗是万人嫌，我死了，他们大概要好好庆祝一番吧。”
慕衡手里的动作凝滞，缓缓将海绵擦放在水里，使劲一挤。
里面的绵密泡泡全部钻入水中。
“林听澜，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如此自卑呢。以身殒命血祭封印这么轰动修真界的事儿，你真认为太上宗会好好庆祝一番？”
“难道不是吗？”
慕衡挑了挑眉，神色倨傲微微一笑，
“你说……假如你暴露了一直追杀我的那位天之骄子，就是太上宗玄水峰莫峰主座下大弟子，咱们不妨猜猜——”
“宗门一直避如蛇蝎的大师兄，就是他们私下苦苦寻找的不世之材，该是怎样一种复杂心情？”
林听澜被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肯定把小马甲捂得很好，绝对没有人会知道。
他继续干手里的活儿，顺便想了想在修真界相处了十年的师尊。
从第一日到修真界，林听澜就发现，自己的师尊似乎很是讨厌他。
确切来说，是讨厌原主。
他穿过去的第一日，原主就死在了师尊的蚀骨鞭下，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就堪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时眼里一片绝寂。
回忆被拽回，林听澜连头都未曾抬起，而是一边刷碗一边试探回了一句：
“可能……还是觉得我死得好吧，毕竟宗门上上下下都讨厌我……”
慕衡：……这人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