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女子或者哥儿懂医术给人看病,可那都是人家家学渊源,跟随长辈亲人学习医术的,别的人谁愿意把自己的医术教给一个陌生的哥儿?
哥儿和男人又不一样,男人可以拜师,将师父弟子的名分彻底定下来,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收哥儿做弟子的。
席小哥这不是胡闹吗,苏先生怎么不阻止,还一副十分支持的样子?
老郑头心里想了不少,面上却没露出些什么来,他面色有些为难道:“这个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家做的是小本买卖,现在又是收购草药的季节,我每日忙的厉害,根本就腾不出时间来教导席小哥。”
老郑头的推辞也在苏文景席云的意料之中,苏文景便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来,打开荷包来,里面放着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他笑道:“郑叔,我们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这是我们夫夫的一点心意,还望您收下。”
“我家云哥儿是真的喜欢医术,请您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就收下云哥儿这半个弟子吧?”
席云也认真说道:“郑叔,我是真心想跟您学辨认草药的,我想请您好好考虑考虑。”
说话间老郑头的夫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在老郑头身边坐下,笑着将银子推了回来:“席小哥,咱们都是在一块住着的街坊邻居,说什么钱不钱的。你愿意跟我们家老郑学辨认草药,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两日老郑没空,等几日你再过来吧。”
老郑头的夫郎一边说,一边在桌子底下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老郑头立时就明白了自家夫郎的意思,抬起头来说道:“席小哥,我们家往上数好几辈都是采药人,我年轻的时候上山采药摔断了腿,这才搬到城里来住,给草药贩子做个中人,混口饭吃。这辨认草药和采药的本事,是我们郑家吃饭的本事,”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这本事虽然不值钱,可也是我们郑家传家的东西,轻易不能传给外人。那要不这样,席小哥你认我做个师父,咱们就算是师徒关系了,席小哥你也不算外人了,我也能把辨认和采摘草药的法子教给你了。”
席云和自己的夫君对视一眼,直接就喊了一声:“师父。”
老郑头的夫郎赶紧又倒了一碗茶,席云端着茶碗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将茶水奉给老郑头,老郑头接了茶碗喝了口茶,两人的师徒名分算是彻底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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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文景席云两人走后,老郑头的儿媳从里屋出来,帮忙收拾茶碗等物,她收拾好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爹,小爹,为什么不收他们的银子啊?那可是五两银子,咱们家一年也攒不下这些银子啊。”
老郑头的夫郎看了儿媳一眼,才说道:“这人啊不能光看眼前,要是收了他们的银子,就算把辨认草药的法子教给席小哥,那也是银货两讫的交情。要是不收银子,收席小哥做个徒弟,以后他们家发达了,咱们家也算是有个门路。”
老郑头也说道:“这苏文景在九英山读书,人也知书达理,日后说不定真的能有一番作为,那我们家也能多一条路,到时候得到的利益可就不是这区区五两银子了。”
老郑头的儿媳又问道:“爹,你就不怕教会了他,他跟我们抢生意?”
老郑头的夫郎就说道:“你想的也太多了,光是会辨认草药采摘草药的人,你爹就认识多少,也没见几个和你爹一样做中人啊。再说了,他们家男人是读书人,还有个豆腐坊的生意,赚的比咱们家这不成器的小买卖可多多了,人家犯得着不在家里做豆腐,到外面跑来跑去,风吹日晒采草药卖草药吗?”
老郑头的儿媳妇不说话了,收拾好东西后就去院子里翻晒草药了。
老郑头的夫郎又说道:“等那席小哥来了,你也别藏着掖着,把知道的东西都交给他,咱们靠这个吃饭,人家可不靠这个吃饭,就算他都学会了,也不会跟我们抢生意。既然要教给他,那就实心实意的教,这样人家才会记咱们的好,要是藏着掖着只露出半个本事来,那还不如不教呢。”
老郑头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你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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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荣知道儿子跟老郑头去认草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他觉得能认识草药也是一种本事,学就学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到呢。
豆腐坊上午闲一些,席云就上午去老郑头家里学习,下午在家里干活。
上午苏文景和席云不在家,苏文成就负责一些跑腿的活计,他嘴里哼着歌,在房间里快步走来走去,一会儿给坐着烧火的孙霞抱柴火,一会儿给熬煮五香豆干和豆腐丝的孙长有孙长安拿手巾,一会儿帮孙容捡豆子,是一会儿停歇都没有。
就连孙容让他歇一会儿,他也不愿意歇一歇。
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在这里干的活不累,吃喝穿戴却比家里好上许多,也不用忍受来自长辈的谩骂,每个月还能有工钱拿。
不过工钱他全都攒起来,一分钱也没舍不得花,他已经决定了,等攒够十两银子了,就给大哥小哥买东西。
而且他还认识了两个朋友,他们家里也都是住在附近的,要是不忙的时候,他就去找朋友玩,还跟着其中一个朋友的小爹学了几针刺绣。
要是哪方面有些不好,就是大哥非要自己学识字,不但他要学,孙家的两个表哥也要学一些字,大哥说这方便他们以后记账。
苏文成也知道大哥是为了自己好,平日里学起认字来还是很积极的,就是一到背书的时候就犯困,宁愿去干活也不愿意背诵那些东西。
苏文景见这个弟弟对背书实在没什么兴趣,就把重点放在认字和数算上,说起来也奇怪,文成对背诵不感兴趣,对数算却很有兴趣,尤其是算账方面,几乎是一点就通了。
席云见状干脆就把店里每天的账目丢给苏文成,苏文成对此很上心,每天晚上算盘拨弄的可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