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一会儿便成了淅淅沥沥,然后慢慢就停了,风也慢慢小了,雨后山中的空气变得十分清新,草木的香气随着水蒸气蒸腾而起,不知道哪里响起一声鸟鸣,就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似的,鸟鸣声变得此起彼伏,像是在演奏一首乐曲。
苏文景席云并肩而立,等待一个结果。
四个道人围坐在一起,将苏文景所答的四道题互相传阅个遍,又互相笑着点点头,那个胡子最长的道人就说道:“常晋府灵泉县苏文景,可入九英山书院学习。”
苏文景立时对着四人拜了一拜,然后问道:“山长,不知道书院是否可以宿在家中,每日早到晚离呢?”
啊???
不管是长胡子道人,还是方脸圆脸道人,亦或者是那个年纪最大的道人,竟然罕见地同时愣住了。
他们都是进士出身,学问可谓是一等一的好,平生不知道被人问过多少次问题了,却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微不足道,甚至解释都不用解释的问题。
眼见山长连同三位夫子全都被问住了,侍立在他们身边的最年长之人赶紧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书院的学生可以宿在书院,也可以每日晚上回家。”
苏文景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不能每日回家,那样还怎么和亲亲老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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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当中,两人先洗了个热水澡,苏文景将自己的头发用大手巾一包,便开始给亲亲老婆擦头发。
亲亲老婆的头发不但又长又黑,而且顺滑如绸缎,每次把玩亲亲老婆的头发,苏文景都会想,自己亲亲老婆的头发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这么好呢。
席云轻声说道:“夫君,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该说那句话的。”
苏文景有些不解:“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是哪一句话?”
席云的声音小了下去:“就是,就是那个道长问你为什么来书院读书,你说是为了家里人,为了我。”
苏文景轻笑一声,拿起亲亲老婆的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席云虽然背对着苏文景,却也能感觉到自己夫君的动作,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夫君,跟你说正事呢。”
苏文景放下亲亲老婆的头发,继续干活:“云哥儿,我说的是实话啊,我一开始读书,本来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席云咬了下嘴唇,说道;“可是,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那几个人可是书院的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样说会被他们笑话的。”
苏文景道:“笑话,笑话什么?我读书为了我的夫郎,为了我的家人,他们凭什么笑话。”
“读书为国为家,都是让人敬佩的,可为了一个哥儿,说出去会让人觉得你离经叛道胆大包天的。”
苏文景毫不在乎:“离经叛道胆大包天算什么,云哥儿,为了你,我愿意连命都不要。”
席云的脸更红了,他回过头来,眼神定定看着苏文景,轻声说道:“夫君,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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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行完正式的拜师礼,又将一切手续都办好,苏文景便带着席云启程回家。
原本他是想找到合适的开店地点再回家的,可是席云却坚决不同意:“夫君,我们先回家,将小爹他们都接来以后,再找合适的地方。”
苏文景一向以亲亲老婆的意见马首是瞻,现在亲亲老婆说要赶紧回家,苏文景自然是答应了,两人连夜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一早就坐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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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夫夫二人顺顺当当到了家,孙容听说儿婿被书院选中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脸色又喜又忧,还有些挣扎之色。
他倒不是不愿意跟着儿子儿婿去那里开店,而是有另外一桩心事。
席云自然也注意到了小爹脸上的挣扎之色,便问道:“小爹爹,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
孙容就说道:“云哥儿,这马上就是中元节了,要不你和文景先去书院那里,等过了中元节,我和你表哥表弟小姨再过去。”
原来是这件事,席云轻轻松了口气,他笑道:“爹,我和夫君商量好了,等过了中元节,上完坟后再动身。”
听到儿子这样说,孙容是彻底放下心来,他立即挽起袖子,就要招呼侄子他们去收拾东西。
他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家乡来到大槐树村,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万般不舍,可现在要去外省,还是离着家千里之遥的地方开店,他的心情却没有一点惆怅。
儿婿有本事,被那么厉害的书院给看中了,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不舍。
苏文景席云也一起动手帮忙收拾东西,他们以后不会再来城远镇开店了,东西当然要全都收拾完拉到家里去。
收拾好东西后,孙容就让两个侄子和妹妹回家去了,他们就要出远门了,也该让两个侄子回家团聚团聚,让妹妹去给丈夫上上坟。
临走的时候,孙容千叮咛万嘱咐,让孙霞一定不要懦弱,上完坟就回娘家,千万不要再对婆家人心软。
孙霞点头道:“三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孙长有孙长安也在一旁连连保证,肯定会把小姑安安稳稳给带回来。
目送他们三人越走越远,孙容席云苏文景才转身回村,这期间席云一直没怎么说话,苏文景看出他心里有事,等回家后迫不及待就拉着亲亲老婆的手回屋,问道:“云哥儿,你怎么了,有心事?”
席云“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夫君,黑亮的瞳仁像是两汪深潭:“夫君,我在想,要是我遇到小姨那种事,我会怎么做?”
苏文景挨着亲亲老婆坐下,揽着亲亲老婆的腰身,让他整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笑眯眯问道:“云哥儿会怎么做呢?”
席云轻声说道:“我会把夫君的尸骸给挖出来,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等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我就找个山洞或者地窟,抱着夫君的尸骨去死。反正不管是谁,也不能把我和夫君分开,活着不能,死了也不能。我们活着的时候在一块,死了也必须得在一块,绝对不能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