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李孝庆和宋青草刻意放低声音,站在门口的李蔓音量比平日更大。
家丑不外扬早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平日一步三喘的宋青草此时特别想晕一晕,偏偏这时候她特别坚挺,怎么也晕不了,气得她喘着粗气,神情扭曲。
空气中死一样的寂静。
李蔓冷漠地看着李孝庆,等着他答复。
一旦决定豁出去,所剩不多的亲情也没了。
李蔓自嘲地想,李多宝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没有把她当女儿。
现在是保姆,以后为李多宝的将来会设计她的婚事,直到压榨完她最后一点价值。
打的一手好算盘。
要把她培养成帮扶弟弟的好姐姐。
只是他们算漏了一点,她是他们的女儿,身体里流的血液和他们一样冷。
她打心里讨厌李多宝,以后又怎么可能帮扶他。
李孝庆暗骂温舒宁多管闲事,把李蔓带歪。
“两百。”
李蔓不说话,冷冷看着李孝庆,眼中没有一点感情。
半晌后李孝庆妥协:“给你,不许碰多宝。”
“明天把钱给我。”李蔓说完没看一家三口,径直回房。
屋外偷听的温舒宁放心了,拉着震惊一脸的谢蕊撤退。
楼道上没有灯,摸黑下到二楼转角,一个男人隐在黑暗中。
悄无声息,若非他夹在手指间点着的烟,很难让人发现。
偷听被人抓包,谢蕊窘迫的红了脸,温舒宁神色自若地拉着垂着脑袋的谢蕊从他身前经过。
乌漆嘛黑的,谁也看不清谁,怕什么。
就是看清了也不怕,偷听怎么了,又没哪条法律规定不许偷听。
夜视能力极佳的顾宇好笑的摇摇头,头次见站在别人门口偷听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姑娘。
卸下心里负担的李蔓一夜好眠,半夜隐隐约约听到李多宝的哭声,她翻个身继续睡。
清早起床给自己煮了一碗挂面两个鸡蛋,充耳不闻宋青草的咒骂声,李多宝的哭喊声,无视李孝庆黑沉的脸。
彻底放飞自我。
李孝庆一双眼睛快要喷火,把一本九百八的存折和二十块钱甩她脸上:“给老子滚。
别说让李蔓再住一个月,就是一天他都提心吊胆,恨不得李蔓立马消失在他眼前,再也不要出现。
至于李蔓有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工作该怎么办,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李蔓怔了怔,脸上扬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弯腰捡起钱和存折,什么话都没说,回屋收衣服。
西南一年四季温度高,最冷的时候不会低于十度,没有太厚的衣服,这两年没添新衣,不多的衣服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就装下了。
“户口本给我。”
“你要干什么?”
“找工作。”
李孝庆笑她的天真,真当工作满大街都是。
李孝庆想看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没有为难她,把户口本扔给她。
李蔓装好户口本,没看一眼向她伸手的李多宝,以及咒她不得好死的宋青草,毫不留恋的走了。
走出家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事情比她想象中更容易解决,自嘲的笑笑,她在父母心里恐怕连李多宝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吧。
温舒宁想着地里的红薯藤,洗漱好没吃早餐就往地里跑,出家属院就见到拎着行李袋站在大榕树下,闭着双眼展开双臂勾着嘴角的李蔓。
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昨天是蔫巴的小白菜,今天就是迎着阳光的向日葵。
“这么早,昨晚被赶出来了?”温舒宁在她身后笑着说道。
李蔓扭头看着她笑:“刚被赶出来的,舒宁,我没有家了,但我感到好轻松,我是不是很冷血?”
温舒宁摇头:“不觉得,人都是自私的,再说你又没有伤害谁。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李蔓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眉目舒展地看着苍翠的远山。
“我初中没毕业就进了文工团,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现在回不去文工团,没关系又没学历,找工作难如登天。我想好了,下乡当知青,主动报名可以选地点,我就选这附近的几个大队,近一点能经常和你见面。
当农民累是累了点,至少我心里轻松,遇到合适的人想结婚他们也不能插手。”
温舒宁点头:“你这想法不错,向阳大队大队长是薛婶子的侄子,人很公允,要不你去向阳大队?我去看也你方便。”
周边的大队虽穷,比大西北可好太多太多。
不缺水,山里物资丰富,李蔓勤快点不会饿肚子。
起码不会比她在家过的艰难。
李蔓笑道:“咱俩想一块儿了,我和我父母已经决裂,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当知青,他们也不会来找我麻烦。”
温舒宁心想,你都威胁他们要对他们的命根子下手,还敢去找你麻烦?
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还以为这姑娘舍不得亲情,怎么的也得磨一阵之,想不到她还挺干脆利落。
“这一天像做梦一样,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想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头,今天我就彻底解放了,虽然未来的日子依然辛苦,但我觉得有了盼头。
不会像在家一样,明明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有种我是吃白饭寄人篱下的感觉。
以后凭自己的双手挣工分,挣的多吃好点,挣的少吃差点,能够自己做主,不会再挨打挨骂,真好。舒宁,谢谢你!”李蔓笑的很温柔,眼里有着璀璨的光。
“谢什么呀,我又没做什么。”
温舒宁扒开她额前的碎发,光洁的额头上,左额角有道三四厘米长的疤痕,破坏了美感,怪不得大热天还留着厚厚的刘海。
李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低声道:“去年李多宝学走路摔了,我妈打的,是不是很丑?”
哪个姑娘不爱美,这道疤痕是她心里的一道伤。
温舒宁抿唇,轻声道:“我回去翻翻书,看看有没有去疤痕的药方子。”
李蔓看着她笑:“舒宁你对我真好,我去市里知青办,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不管能不能的去掉这道疤,温舒宁有这份心意她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