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噗通的落水声,声音很大,钟敬尧猜出来,那是大壮。
月光被厚重的水体阻拦,水下幽暗浓重的像一池墨。
河水在流动,冲刷着附着在皮肤上的毒液,附近的鱼、虾遭殃了。
毒液虽被河水稀释,但仍有毒性,长时间置身其中,仍为不明智的选择。
不大会儿功夫,就有几条鱼、虾被毒死。
但钟敬尧仍觉得疼痛不已,火辣辣的痛楚不断侵袭,在他的脸、手臂的皮肤上蚀刻出一圈圈的伤口。
钟敬尧拼命的扭动挣扎,咬碎牙齿也要忍耐。
不敢张嘴睁眼,害怕水里的毒液进入眼睛和消化道里。
他能听见大壮也在扑腾,粗壮的四肢在水里激荡起大股的水流,河底的泥浆被卷动,让河水污浊不堪。
奇怪的是,仅仅片刻功夫,大壮忽然不再怒吼和挣扎,他冲向钟敬尧的方位,按着钟敬尧往河底的淤泥里塞。
钟敬尧并未挣扎,淤泥比水还要冰凉,且厚厚的一层,钟敬尧整个人都几乎被塞进去了。
一瞬间,那种痛感就减弱了不少,钟敬尧也不换气,干脆就躲进淤泥里。
大壮也整个钻进了淤泥里,一动不动,静静感受着冰凉之感。
他比钟敬尧情况轻的多,所以也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
铁拳身上其实也被毒火烧到了,但由于他并没有痛觉,他连熄灭火焰的意识都没有,腰间本就破烂的衣服仍在燃烧着。
杜萨拉和爱弥儿大声提醒他跳进河里,他也根本听不懂,不过好在由于想下水看看钟敬尧和大壮怎么样了,于是铁拳也噗通跳进了水里,腰间燃烧的毒火被熄灭。
爱弥儿怀里的小霍华德还没醒,她只能横着抱,丝毫没察觉到累。
杜萨拉着急的说:“你把霍华德抱回去吧,这临近河水,太凉了,孩子感冒可就不好办了!”
爱弥儿回头瞅了篝火堆,黑暗里远远的只有尖端的一小点可见,她摇摇头说:“太远了,还很黑!万一有什么意外,就只有我自己了。”
“也是,把孩子给我抱着吧!你拿着火把给他们照亮!”
杜萨拉接过孩子,腾出手将火把递给爱弥儿,同时用衣服把小霍华德裹住。爱弥儿接过火把,走到河岸边,举着火把向河水里照去。
河里涌起来一股黄泥汤,有几只死鱼翻着飘上来,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鱼身被腐蚀出多个硬币大小的黑斑。
铁拳这时已经走到了火光的外围,河水蔓延到了他塌陷的胸口,在爱弥儿和杜萨拉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铁拳高大的轮廓。
铁拳偶尔踩到烂泥,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水里很快咕嘟咕嘟冒上来一串串水泡。
铁拳本能的感觉到水里有东西向自己扑过来,他刚想伸拳阻挡,却立即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好兄弟大壮。
大壮扑倒铁拳身上,本身很健壮的大壮还是比铁拳小了一圈。
大壮推着铁拳上了岸,同时跟铁拳交流示意不用担心钟敬尧,先上岸等着就好。
在大壮的示意下,众人又回到篝火旁,在火光的照耀下,爱弥儿和杜萨拉才看见大壮浑身破破烂烂,东一块西一块呼着黄泥,脸上也是,边缘可见黑色的斑块。
河底淤泥中,钟敬尧感觉身周的淤泥挡不住毒液侵蚀的痛楚了,于是换了个地方,面孔朝上把自己埋进淤泥中。
冰凉的感觉再度包围了他,他舒坦的闭上眼睛,往脸上也抹了厚厚的淤泥。
有一阵功夫,他觉得氧气不够,挣扎着爬出淤泥透气,只呼吸了两口空气,他又急忙钻回淤泥里。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有困意重重袭来,钟敬尧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不受控制的枕着淤泥,沉沉的睡着了。
一夜,杜萨拉都未合眼,他并不担心钟敬尧,但他生怕树林里再躲着会放毒火的东西,他杵着枪,双眼里满是红血丝。
大壮在爱弥儿母子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躺在地上闭目沉睡。
爱弥儿也熬了很晚,她始终放心不下钟敬尧,但看到大壮都这么淡定,她也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在凌晨四点时分,她睡着了。
多半叶子已枯黄的杂草上凝结着白霜,河面上雾气缥缈,铁拳以骨臂支撑在地上,紧紧站在河边。
骨臂上有大块熏黑的痕迹,拳头上包覆的铁皮被腐蚀出坑坑点点,他毫不在乎。
他守在河边,倒也不是担心钟敬尧出什么事,他只是怕钟敬尧出来后找不到他们。
钟敬尧是被寒秋曙光晃醒的,他所在的河底距离水面并不深,虽然曙光也不是很强烈,但总比黑夜要明亮许多。
头顶上漂浮着水草,还有几条鱼,他想吃鱼了,猛的起身去抓,却发现抓到手的鱼已经死了,鱼身上也满是被腐蚀出的黑洞,根本不能吃了。
无奈之下,他从河底拔出了身体,向浅水处游去,同时拧动身体冲干净身上的淤泥。
铁拳注意到了一道道黄泥汤,他对着河面大吼一声。
钟敬尧听见,立即直起身来,他站在河水里看着岸边的铁拳,不知道为啥,突然很想笑。
钟敬尧哈哈哈的大笑着,简直笑弯了腰。
有幸大难不死,睁眼就见同伴。
难道不值得笑出声来?
当爱弥儿看见钟敬尧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钟敬尧身上的衣服基本都被烧坏了,大片的黄泥块也遮挡不住满身被腐蚀的黑斑,尤其是钟敬尧脸上,已经没有好皮肤了。
眉毛也烧没了,头发也烧秃了好大一块。
难怪以他那么强大的身体机能,也被疼痛折磨的忍不住惨叫出声,像一个受伤的大男孩,不知道如何缓解疼痛,只能通过嚎啕大哭来发泄。
杜萨拉看着钟敬尧的惨状,也忍不住身上一激灵。
他们在回篝火的路上,终于看见了昨夜那个放出毒火的东西,那是一个丧尸,从穿着上看像是个油漆工,脑袋已经碎了,那是昨夜铁拳打碎的。
钟敬尧实在想不明白倒在地上的死尸是怎么喷出火来的,那火怎么又会带上强烈的腐蚀毒液。
路过死尸跟前,钟敬尧左脚狠狠的一跺,将那死尸的胸口跺碎。
时间应该是早上八点多,钟敬尧逮到了几条活鱼,杜萨拉和大壮拖着一头鹿和三只兔子回来了。
鹿是杜萨拉开枪打死的,兔子则是大壮追了半天才抓到的。
鱼是钟敬尧自己吃了,好在河水奔流不息,鱼身上应该也没什么毒性残留,吃下去后没有不良反应。
杜萨拉和大壮在河边洗剥了鹿和兔子,铁拳跟在大壮周围按耐不住扯掉兔头就开始喝血,喝干净血后,又把兔头塞进嘴里吃。
大半只鹿进了钟敬尧哥三的肚子,两只鹿前腿烤熟后,被杜萨拉和爱弥儿母子吃了,剩下很少的一部分鹿肉,也被杜萨拉烤熟,用布包裹起来,留着路上吃。
有热乎的饭吃,有干净的水喝,不管面临什么困境,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昨夜的痛苦和惊吓都随着饮食进肚而消散,眼前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三人三尸,收拾好行囊再度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