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和山伯穿过大相国寺外的一片空地,这里白天里是有商贩摆摊贩卖香烛的,平日里到大相国寺上香礼佛的香客就很多,何况最近要元日了,这些香烛贩子都忙不过来,这夜里没有商贩很少行人,有大相国寺门上挂的几顶灯笼的烛火映照才显得这块空地没有太过落寞。有些碎掉的香烛落在地上,现在看都已被扫到了路旁无人处,想来或许是寺里僧人出来收拾的。
穿过这里向南一点,有一座相国寺桥,老少二人正欲过桥到东大街去找寻一番,却是山伯眼见,还没上桥,就见他们西边的一个巷子口旁有木桌破碎散落。山伯停下脚步,因为不确定实际情况,就只“喂!”了一声,脚刚迈上石桥台阶的阮大闻声回头,见山伯指了指有发现情况的方向,便转身跟着走了上去。
“老伯,那边怎么了?”阮大有些疑惑。
“你看看那边的巷子口,地上是不是有着什么东西?”山伯道。
“好像,是有碎木桌?那怎么了?”阮大疑惑。那个巷子口附近的商铺远远看去不知卖什么的,在东京宵禁不甚严苛的情况下,附近的店铺却是已经打烊。
“是碎桌,咱们去看一眼。”说罢,山伯自顾自地走过去,阮大跟在后面不知这老头要看碎桌子干嘛。
走近了一些,山伯在观察着木桌散落的情况。那坏掉的桌子断成两截躺在巷子口一侧,桌腿被卸下了一两根,也有一根被打断,木渣子散落一地。天上还下着小雪,薄薄地铺在了碎木头上一些,在昏暗的巷子口显得更是落寞。
山伯在这碎木头旁走了又走,看了又看,时而蹲下盯着发呆,时而望向巷子中。阮大见状,在旁也不言语,他也想知道,这老头从这堆碎木头能看出些什么什么,毕竟他不擅长观察,练功时、做事时,也经常因此被师父责骂,老头是外人,或许做这种细致入微的事情,能看出来和师父不一样的...感觉?其实应该是角度。
山伯站起身,没有说什么,转头看了阮大一眼,又自己走进巷子中。“老...”阮大欲言,被山伯摆手制止,就只能跟着他再一起进去。巷子不长,一眼能望到头,巧的是另一端也不甚明亮,但是借着依稀的月光,也可以看清楚地面上薄薄的雪花被踩乱的印记,虽然又有被覆盖,可还是可以辨认出来。一会儿抬头看看巷子墙上,一会儿看看地面,阮大也试着跟着山伯的目光,老头看哪儿他看哪儿,可没几下就跟不上了,老头目光转的好快,虽说年纪大了,可仍较阮大变换的快。
不一会儿,山伯停下来抬头看向阮大,道:“呼...你师弟,应该没事。”
“您...您怎么知道?”震惊之色在阮大脸上流露出来。他不知道这么会儿功夫,老头看出了什么。
“巷子口的碎桌子你可看见?”山伯指了指刚才进巷子的方向。
阮大点点头,回道:“看见了。”见山伯话没说完,阮大也就没有多嘴。
山伯见阮大这木头样子,真想抓起桌子腿敲打敲打,只一句看见了,你光看见是看出什么了?于是忍住心中火气道:“那这巷子中,你看见什么了?”
阮大道:“墙上有脚印,地上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这两点看出来不难,冬夜里东京的温度并没有很高,踩在墙上的雪脚印还没有完全洒落,地上的脚印踩的很乱,却也能看出这不是一个人留下的,鞋底的形状已经走动的规律,能看出之前这里至少是两个人。
山伯无奈,伸手接了一片刚落下来的雪花在指尖,待它迅速消融,道:“你应该也看出来,这是有两人打斗的痕迹吧?”
阮大点点头。山伯继续道:“两个人,从巷子口打到巷子中,应该是巷子口的偷袭阻拦,被巷子中的反击,二人打斗恐被路人、差役发现,就退回巷中继续,没成想要冲出巷子的突发刁难,导致要阻拦他的人一时大意着了道,从而让得手的人离去。”山伯一边说着,一边试着演示二人的动作,上下左右跳转腾挪,显得十分灵巧。给阮大看的有些呆,心想,这老伯岁数应该比师父年长,可身法却如此惊人,真让人意想不到。
“你能看懂么?”山伯停下来,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阮大问道。
“能...老伯,可我还想问一嘴,你怎知我师弟无没事呢?”刚才山伯说出这话,阮大先是欣喜,随即觉得矛盾,这下问了出来。
“呵呵,小子,你师弟午后是在我们阁子中的,当时我也陪他聊了一会儿,有注意到他的鞋子,是苏杭一代的做工手法,不同于东京附近州府,踩在地上的脚印自然不同。而在这巷子中看出得手又快速离开的,也就是你师弟的脚印。”山伯指了指地上的几处脚印道。
阮大顺着山伯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抬起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除了大小不同,其他真的一样。衣裳鞋靴,这些东西三个徒弟几乎没操过心,都是师父从苏州城中的裁缝、鞋匠手中买来的,虽然师兄弟三人没被师父专门带去买过,可好在每次尺码都差不了什么,看来师父的眼睛也是一把标尺了。阮大又看了看另一个不同的脚印,道:“那这印记是谁的?”
山伯想了想,道:“其实这种鞋子脚印我也没见过,和你师弟的脚印大小差不多,但是纹理上却有不同,但这也不是东京城中的样式。”另一处,自然是王小石的,他从潭州府到京师,鞋子本就是邻家婆婆给做的,老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自然用的手法只能是潭州本地的了。
“呼...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两个师弟打起来了。”阮大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便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一边看一边说道:“奇怪奇怪...老伯,很奇怪。”
山伯这才觉得有点欣慰,问道:“什么奇怪了,你且说说。”
阮大疑惑道:“老伯说这两种脚印,是三师弟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留下的,那我二师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