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现在非常很无比地后悔:刚才就该带温禾在商场直接把午餐解决掉。
而不是现在堵在雅娃的巷子口,进不了退不得。
周六市井嘈乱,巷子附近的商业街里除了人还是人。
但是忍不了也得忍,要么龟速挪动把车开进去,要么和陌生人擦肩而过挤进去。沈伯言毅然决然选择前者。
温禾把车玻璃摇下一条缝。商业街各类小吃的气味钻进来。
沈伯言咳嗽一声,拨动主控室的按钮。
车窗回归原位。
温禾嘶一声,品味刚才的气息,跃跃欲试。
沈伯言瞟她一眼:“想吃?”
温禾重重一点头:“想。”
“......去吧,注意安全。”沈伯言解开车锁,从西装内衬摸出张信用卡,“想吃什么都买点尝尝,别吃太多。”
温禾一怔,没忍住笑了。
这条商业街里最大的铺子就是个网红甜品店,其余大部分都是以摆摊或者推车形式贩卖,哪里用得着刷信用卡?
温禾把沈伯言的手推回去,摇头苦笑下车。
这算不算......何不食肉糜?
走出去几米后,隔着人群回头看一看,温禾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认知问题,怪不到沈伯言头上。
人的出身决定人的阶级,起码大部分如此。
莫名其妙的,她又想到了姚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一心求死。
走到一个臭豆腐摊前边,温禾挪不动脚了。物理上的。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吃他家臭豆腐。
温禾不喜欢人云亦云,更坚信声势越大质量越一般。踮着脚尖终于绕过这条队伍,忽然眼前一亮。
她看见有卖油炸糕的。且排队的人不太多。
几分钟,轮到她买。
油炸糕老板还兼卖酸梅汤,说是今天自己家煮出来的,向她推荐。
温禾很感兴趣,拿起来一看,加了冰块。
犹豫又想放下。
老板劝她尝尝:“可鲜甜了!”
身后还有人排队,温禾低下头看看小肚子,祈祷它争气一点。
这个月就快结束了,可别赶着经期末尾给她一锤重击。
付了钱,温禾想找个地方吃完再上车。
毕竟是新车,搞得气味浓郁,沈伯言不疯她也要疯。
正蹲着吃得香呢,耳边有车按喇叭。
一个没拿住,酸梅汤差点全贡献给大地母亲。温禾皱着眉站起来,侧头一看:沈伯言。
这么快就开进来了?
温禾咽下最后一口油炸糕,朝沈伯言挥了挥手。
沈伯言又按两下车喇叭,周围人散了一些,终于有宽裕的地方让温禾拉开车门。
“你喝冰的?”
一上车就是冷声质问。
温禾干笑,打哈哈道:“小酌一下。”
沈伯言冷哼一声:“我看你这性格也需要喝中药调理。”
“什么意思?我性格怎么了?”
“记吃不记打。”
“......我保证,下次注意。”温禾舔一下嘴唇。
X5M像一只硕大的鲸,乘着人群终于飘到目的地。
沈伯言松一口气,下车。
他等了一下温禾,牵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向雅娃。
雅娃还是那副样子,陈旧,渺小。
林叔这次没在堂厅里,而是静坐在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们,隔老远就看见了。
他肩膀扣着,形同枯槁。目光干涩,盯着地面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伯言叫他一声,他才勉强回神看一看。
温禾感觉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孤独......或者还有恐惧。
“二位来了。”
温禾关切:“林叔,您不舒服?”
林叔摇摇头。
沈伯言没多问,指指楼上:“安排好了?”
林叔讪笑:“是,您一打电话我就收拾了。”
沈伯言回头对温禾道:“上去吧。”
两人落座,还是同样的位置。
流程也是同样的流程。
林叔先给他们上了一壶红豆羹,随后去一旁的水龙头下洗水果。
温禾默默品红豆羹,陷入沉默。
沈伯言罕见的主动活跃气氛:“你说尹一生知道我们来吃独食,会不会气得跳脚?”
温禾顿一顿,摇头:“不知道。”随后目光跟随林叔的轨迹,从水龙头回到餐桌旁,又转到楼梯口。
沈伯言拿牙签扎了一颗葡萄递给温禾。
温禾回神,接过道谢。
沈伯言皱眉:“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温禾迟疑一下,压低声音:“林叔他......是不是有心事?”
沈伯言垂一下眼皮,摸摸鼻子。
“嗯......想老婆了吧。”
“他老婆在疗养院怎么样?”
“没问。”沈伯言自己拿过一瓣橙子,“那家疗养院条件不错。我已经帮忙出过一半的费用了,其他与我无关。”
“我那天看雅娃阿姨不是一直疯啊,为什么忽然要送疗养院?”温禾好奇的那股劲上来了,趴在桌子上盯着沈伯言问。
沈伯言顿了顿,把橙子塞进嘴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林叔自己也得了癌症,照顾不过来。”
温禾忽然哽塞,感觉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似的。静然体会,唯剩窒息。
沈伯言垂头,看不到表情:“温禾,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注意健康吗?”
温禾吸吸鼻子,目光四处飘散,一副强撑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是怕我也傻了你没法照顾我。”
沈伯言笑一下,摇头。
“我是怕来不及做想做的事,人就没了。”
“想做的事......”温禾小声嗫嚅。
林叔开始上菜。和上次不一样,是西餐。
炙烤牛排,蔬菜沙拉,可丽饼......一人五个盘子。
沈伯言闻一下,赞誉林叔手艺好。
林叔挠挠头,谦逊地摆手。
“那你们吃,我去看看汤。”
温禾小声惊呼:“林叔会的真全。”
沈伯言绅士地帮她切牛排。
两人无话,直到这一餐结束。
温禾心里还存着疑惑,放下叉子问:“沈公子,你想做的事,是什么?”
沈伯言微笑,习惯性在餐后给温禾递纸巾。
刚想开口解释,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起身就往楼下跑。
温禾愣了愣,跟下去。
只见林叔倒在地上毫无意识,沈伯言蹲在他身旁,正在给他掐人中。
他手中的汤碗已经四分五裂,番茄色液体洒得七零八落。
只在食指和拇指的连接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反着光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