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刺激到皮肤，凉意沿着细微神经一路冲进脑子里。
温禾对着镜子眨眨眼，很快转过头。
她不止一次的，发现自己的模样和温老爷子靠拢。高耸的鼻梁，圆且大的眼睛，深棕色瞳孔，睫毛浓密......如果看得够仔细，还能从中寻到母亲的影子。
血脉基因这玩意，奠定了一个人的外观和性格。
把人生打乱重组也没用。
那玩意就在那，注定的，跟着你生，跟着你死。提醒着你，你流的血，出自你厌恶、恐惧的人。
温禾很沉重地叹一口气。她今天格外烦躁，比前几天更甚。
回到客厅，陈叔已经带人走了。
温禾回房间换了一套常服。睡衣扔进洗衣机里。手指刚触碰到清洗键，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给郭阿姨留点事干。
冷不丁从程家别墅换到这么小一蜗居，她怕阿姨闲出病来。
除了家中忽然多了些沈伯言的起居用品，温禾感觉今天好像还有什么不同。
仰头一看，窗外艳阳高照。
哦！天晴了！
温禾跑到阳台，扒着窗户边往外看。
郭阿姨跟在她屁股后头：“温禾乖，喝牛奶。”哄小孩子一样。
温禾回头握住杯子，一饮而尽。
喝牛奶的动作有点大，又拉扯到脖子上的肌肉，干疼干疼的。
郭阿姨打量她，关切道：“要不要买点药来敷？”
温禾摆摆手：“说......歇歇就能好。”
郭阿姨皱起眉：“别听那些年轻医生说，老了留下病根怎么办？那些医生懂什么......”
正说着，门被拉开。
尹一生先冒个脑袋，揉着鼻子道：“我咋听见有人叫我？”
温禾看见他一愣，问：“沈伯言呢？”
沈伯言迈着步子进来。一身墨绿色西装板板正正贴在身上，漂亮利落。
“又穿这身？”温禾问。抢婚那天就穿的这套西装，老扎眼了，且讽刺意味十足。
沈伯言轻轻一挑眉：“可不是同一套。”
尹一生在旁边搭腔：“我看挺好，这颜色显白。”
温禾偷笑。
不过沈伯言原本也不黑，皮肤细嫩得像刚剥开的山竹。温禾亲自检查过，全身都这么透亮。
沈伯言探一探她的额头：“还有难受吗？”
温禾就着他温热的掌心往前贴了贴，吸两下鼻子。她集中注意力，感受了一下，没啥，都挺好。除了鼻子有点不通气。
沈伯言沉思一下，招呼郭阿姨：“麻烦把药装进这个杯子里。”
这回温禾看得无比真切，沈伯言窝都没挪一下，手里就凭空多了个保温杯。肯定是动用道具技能了，她忍不住吼一嗓子：“你！”
沈伯言眨眨眼，十分无辜：“怎么了？”
“五百万哎！你有钱烧得慌啊？”
沈伯言挑眉，沉思道：“嗯......那以后，夫人管账？沈某悉听尊便。”
“我才不要！”温禾脸瞬间红了。
尹一生和郭阿姨正在围观他们打哑谜，猝不及防被喂一口狗粮。
郭阿姨拿过杯子进厨房。
温禾打量尹一生：“你怎么跟来了？”
尹一生道：“看看病号呗。”
温禾才不信，她眨眨眼，问：“是不是想跟我套某人的话？”
尹一生往沙发上一坐，鞋上不知是在哪沾的泥泞蹭一地。老大一个花纹。
郭阿姨正好端杯子回来，肉都疼了。
她拧好盖子，递给温禾。然后从杂物间拿出扫把，恶狠狠打理。
尹一生一看，心虚到极致：“那个，要不我来？”
郭阿姨瞥他一眼：“您不太像会干活的。”然后接着扫。扫完还喷了喷酒精，又拿来一个鞋套递给尹一生。语气冷冰冰的：“喏。”
“谢谢嗷。”尹一生尴尬，脸上臊红。
温禾悄悄对沈伯言咬耳朵：“这阿姨和你一样。”
沈伯言看她：“一样有个性？”
温禾抽抽鼻子，没好气：“一样事多。”
沈伯言震惊无比：“你这是......嫌弃我了？”
温禾没说话。
沈伯言牵牵她的手：“我尽量改。”
温禾想发疯——这金毛现身，能不能分个时候啊？
尹一生笑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我，我第一次见沈伯言这德行！”
沈伯言含情注视温禾：“吃早饭去？”
温禾点一点头。
尹一生被无视，很恼火，他一溜小跑追出门，到电梯口：“温禾，你就不想听听沈伯言上大学时候的风流过往？”
沈伯言咂了咂嘴：“你尽管说。”
温禾笑笑：“没兴趣。”然后牵着沈伯言走进电梯。
沈伯言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黑了一下脸。
早餐在车上解决。
沈伯言为了温禾能坐在副驾驶，终究还是和陈叔换了车开。不是很宽敞，沈伯言腿长，得半蜷一点。
温禾叼着吐司片问：“今天去哪？”
沈伯言直视前方：“医院。”
“干嘛？”
“程家要谈和解。”
温禾皱眉：“那为什么去医院？不去派出所？”
沈伯言道：“程皮尔现在还下不来床。”
温禾心里闪过一丝快感。想了想，又指向身后：“为什么要带他？”
尹一生哼哼：“用上我了呗。”
沈伯言伸手揉揉温禾头毛，温声道：“先带你去买辆车。”
买车？
温禾差点被吐司噎死。
“买什么车？为什么买车？”
沈伯言挑着眉道：“你不是喜欢这辆宝马？”
尹一生秉承着不该多嘴绝不多嘴的信念，终于多了嘴：“他跟我念叨一路了，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让我去帮着挑挑。温禾，这小子可有心了。”
温禾怔了怔，转头看看沈伯言：“真的？你就那么想送我东西？”
沈伯言清了清嗓，在心里捏死尹一生又碎尸。
“我忘记在哪看过一句话——不给女朋友花钱的男人，就是不够爱。”
温禾咯咯咯地笑。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差点忘了，家里地库......嗯，还躺着一辆白色Model 3呢。
温禾不知道该不该跟沈伯言说。她伸出手，放到车玻璃旁接阳光。
沈伯言又是请保姆又是买车的，还兼管她的一日三餐，自己送点什么回礼好呢？
思量一番，温禾决定把那辆车卖掉。
也能回回血，到时候换个其他物件，还给沈伯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