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彦鑫咽了咽口水，目光严肃地扫视全场，一字一句地强调：“按理说，孙悦和任仁是专硕，10月份就得开题。而小沙和陈果是学硕，下学期开题也可以。不过，我觉得你们不要搞得太被动”。
他特意扭向沙碧。
“所以啊，我决定，你们四个一起开题好了，暂定在11月份。孙悦你们再斟酌斟酌，而小沙你们再赶一赶，别因为毕业论文影响找工作”。
白彦鑫说完之后，孙悦和任仁忙不迭地点头，对于她们来说，能够延后一个月开题无疑是好事一件。
然而，陈果却面露难色：“我现在还没有比较确定的题目，白彦鑫前两天还给我画大饼，让我去长沙调研。我真的能在一两月内开题吗？这可是硕士毕业论文诶”。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沙碧，观察他的脸色。
沙碧和乐浪对视一眼，斜着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但是也没有反对白彦鑫。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能有什么看法呢？
陈果心想：“老师摆明就是通知我们，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白彦鑫也觉得有些尴尬，便指着全程都在玩手机的赵婷楠，“你们看，为什么婷楠看起来这么高兴，因为她的博士论文已经写完了啊。她已经领先同龄人整整一年时间，所以会发表出更多的成果，找到更好的教职，你们也得抓紧时间，好好做研究哈”。
接着，他再次关照在场唯一的男生：“小沙啊，现在只有你没有准确的研究方向了，你得抓紧了。这两天你抽个时间，尽快找我一趟。我得跟你谈谈开题”。
陈果坐在他们三人的对面，心情很是酸楚，还夹杂着不甘与厌烦，但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尽量不显出异常。
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白彦鑫终于有了结束师门会的意思。
不料，他突然说道：“这学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我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学校，放在科研上来。不要在外面做什么兼职，现在还不是你们挣钱的时候，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他做出痛心疾首，语重心长的样子，也并没有指名道姓。
不过，陈果收拾书包的手还是一顿，她不免联想到自己：“从五月份到八月份，确实在挣钱上耗费了很多心力，也没有心思读大部头专著。老师是不是在点我呢？据我所知，师门其他人的经济条件都挺好的，人人都是省会的独生子女”。
她低着头，一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并借口尿急匆匆去了厕所。
“呼，这场修罗场般的师门会总算结束了”，她听着走廊里的说笑声，庆幸于自己已经躲在了一平米见方的小隔间里。
抬脚冲水后，她趁着巨大的水声，小声出言抱怨：“不然的话，还得戴上友善热情的面具，和她们应酬恭维一番。真是麻烦”。
不过，尴尬的是，当她推开隔间的门之后，一眼就看到赵婷楠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卧槽，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陈果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扯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二人在镜中对视一笑，佯装无事发生，自然而然地扯起今晚的水果是不是好吃。
一个人没问，另一个人也不解释。事实上，赵婷楠对于这个小师妹一向是不咸不淡，而陈果也选择了同样的态度。
反正她们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陈果很是喜欢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感。
一分钟之后，陈果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向宿舍，她没有听歌，也没有打开微信，甚至特意绕到了一条远路。
对于今天的师门会中发生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倾诉的欲望，反而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开始审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我承认，我嫉妒白彦鑫对赵婷楠和沙碧的喜爱，我希望得到他的关注和资源。不过，如果我是白彦鑫，我也会信任跟着自己时间更长的学生，赵婷楠跟着我十年，一路从本科生到博士生，即将博士毕业，这不仅仅是个学生，也算是半个同事。沙碧是这个专业少见的男生，跟着我五年，又能带出去应酬，省了许多闲话。而如果我是沙碧，我肯定也会有莫名的怨气。一直以来，白彦鑫只会招收一名学硕，却破天荒地收了陈果，平白少了很多福利。 ”
她叹了口气，“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站在不同的人的立场上，就会有不同的看法。算了，不强求了。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呢？”
她在想：“关键在于，我的最终目标是什么？这群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需要用这么多心神来关注他们吗？”
毫无疑问，陈果肯定会在毕业之后，绝不留情地删掉师门中的大多数人：上一届的师兄师姐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尤其是乐浪，是她最看不起的招蜂引蝶的浪荡人。而下一届的师妹们和她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她根本不会关注。同一届的孙悦，能力不济，永远不会成为她信赖的人。而任仁已经四十来岁，虽然为人热情，但交情不深，不堪所用。
自从来到A大，她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精致利己的性子，争取少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当她在头脑中将师门会的糟心事儿和人梳理一遍以后，仅存的怨气与嫉妒也烟消云散。
“我来A大的目的，不是为了找老师，也不是为了交朋友。我是为了拿文凭，为了以后找到满意的工作，过上自由的生活。只要他们不妨碍我完成这个目的，怎样都可以”。
陈果对这个逻辑很是满意，特意给自己买了一份烤冷面、炸鸡排与柠檬茶。她端着这些喷香扑鼻的夜宵，开心地笑出后槽牙。
清醒的陈果似乎有些冷血，但她属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直到那件关乎全专业所有人的事情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