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盈琢磨着该把花放在哪里,但又觉得东墙的白昙和梅花容不下玫瑰。
寒舟看出了她的为难,抬手又变了个青花瓷,灌了些水进去,从她手里拿过玫瑰插了进去,摆放在石桌中央。
见她一头蓝发除了发尾还保持着原来的颜色,其余的完全已经成了乌色,倒是衬得小脸更加白皙,红润的脸蛋蒙上一层淡淡的粉。
寒舟忍不住捂嘴浅吟低笑,发出干净清脆的笑声。
“怎么了?”落盈还在专注地打理着玫瑰的枝叶,因为寒舟莫名的一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眸一闭一合,不解地看着他。
寒舟刚张嘴,还没发出一个字。
忽地,她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清明,慌张道:“哦,我知道了。”
回想起方才脑中没半点想法一时恼怒,挠乱了头发,立马背向他,拿手指刮了刮胡乱的青丝,才转身迎起笑脸。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黑发还蛮美的。”
寒舟注意到落盈的一连串动作,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完,耳根就红得滴血,但眼神很滚烫,不加掩饰,恨不得把落盈看穿似的,也似乎想扒掉她的一层皮,看看她的心有所属。
“是吗?”落盈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反问了一遍。
对于她而言,师尊喜欢了冰棠雪上万年,而她与他才不过尔尔三载。
论时间就比不上,更别提感情。
就算最后冰棠雪负了他,可谁又会那么轻易地忘记白月光。
她以为,他更爱她蓝发尖耳的十三公主模样,却没想到他更喜欢她鸦发人耳的侍女星云。
寒舟极少夸人的,但不知为何,遇到她,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可脸皮终究是薄的,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他哪怕戴了青纱,也遮不住眼里的满天星辰的期许和对月亮的渴望,“星星只围绕着一个月亮,而月亮却可以遇见许多繁星,这颗星星没了,还可以寻找下一颗。”
落盈听着这话是极美的,但意象太过于朦胧,她听不懂深层的,一头雾水,破坏气氛地反问:“什么意思?”
“就是……”寒舟支支吾吾了半天,露出的耳尖红得发烫,才鼓起勇气,双眼诚挚地说了一通话,“你可以只做我一个人的月亮吗?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明明鹿鸣也喜欢你,可是我控制不住,尤其是情劫后……”
落盈发觉寒舟提到“鹿鸣”二字,他就垂下了脑袋,仿若失了宠的小狗一样,越说越没底气。
在她的记忆里,师尊是很高高在上的,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卑到怅然若失。
“舟舟,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知道?” 寒舟猛地一抬头,眸子暗淡褪去,点点星星亮起,落盈并没有因为他表明心意而反感他,让他有些无措的高兴,甚至激动得伸手握住了面前女子的柔夷。
“我这么跟你说吧,所谓梦魂,生二格,但我觉得说是两魂共体更合适一点。第一性格,也就是冰棠雪,她是喜欢鹿鸣的,第二性格,也就是……”
落盈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凉,心中一暖,一字一顿地说:“现在的我,喜欢的是你。虽然……”
寒舟得知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心里比吃了蜜饯还甜,手心一直紧张得冒汗,想调适着力度去握她的手,但又怕脏了她,小心翼翼地缩回了手,躲在桌下交叉攥着。
后面的“虽然”让他没有来由的害怕,生怕她反悔,说些自己不想听的话,抢先一步道:“没什么虽然的,喜欢就好。”
寒舟的一截胡,全然让落盈忘了她后面要说何话,思绪都被封进了喉咙里。
“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挑明心意没有使二人相处更坦然,反而更拘谨了些。
寒舟恨不得逃离现场,他觉得自己是发了疯才会把心里话都吐出来,心里的大石头搬走了,但依然有根刺儿扎在心房口上,轻轻一拔,还会冒出汩汩鲜血。
论感情,他确实没鹿鸣敢做敢当。
她出嫁,他没有去抢亲;她死了,他没有选择救她。
他让他照顾她,他倒是还挺卑鄙的,不单纯只是想照顾一月,而是想照顾她一辈子。
人常道:“失去的会更珍惜。”
当他真的看见她悄无声息地躺在那人的怀里,所谓的伦理纲常,他都不屑理了。
渡情劫时,她就死了一次,死在了自己的幻境里。
可谁能想到,现实里,她却死在了别人怀里。
他是嫉妒的,但那人是他亲弟,他又会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与弟争,是不该的。
他也懂,虽两魂共体,却仅仅只有一副躯壳。
总不可能把她分成两半,他俩各一半。
她不是物什,不可以划分,应该完完整整地属于一个人。
而他,想独占她……
听到寒舟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房间,两人之间尴尬而又沉重的气氛才洗劫而空。
落盈放松了绷紧的脊骨,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儿。
师尊向她表白,她理应是欢喜的,可是却开心不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副身体的本尊叫冰棠雪,还是只是这是幻境,她不应当真,又或许,违背了鹿鸣和她的感情。
[落盈,落盈!落盈……]接连几声的惨叫,响彻在她的魂海,一如系统换了个声音,在跟她沟通似的。
她不由得竖起双耳,聚精会神,猜想的结果,让她心脏狂奔不停。
“这不是流光的声音吗?”她呢喃着。
那人仿若裂帛般的喊叫,撕碎了原本的音色。
若不是相识三年,她可能都难以分辨出来。
[奇怪了,怎么会在醉赤壁的幻境里听到他的呼唤,是外界出了事吗?]
这一想法,让她跳动的心脏似猫爪挠了几下,不疼,却足以警惕她,可能他们想她了,等着她赶紧回川,而不是沉溺在幻境,给他们“她死了”的假象。
想想在这里也过了三月有余,不知上川又过了多少。
落盈握拳站起,来回踱着步子,神色凝重。
“得加快节奏了,不能再拖了。”又摇头,咂了咂了嘴,“问题是,后面的攻略真的没头绪啊!”
她又觉得自己脑壳大了几圈,涨疼得慌。
陡然瞥见那鲜红的玫瑰,又想起“月皓”这位师尊的故友,是传闻中的爱神。
打定了主意。
“找他,他肯定知道。师尊喜欢什么,也懂世间情爱为何物,讨教讨教,一步到位。”
落盈一想到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也不熟上善,就跟无故挨了别人一掌,肚子里憋火,急得心痒痒的。
这时,木心那奶娃醒了,哭唧唧地吼着:“娘亲抱嗷……”
[对啊,有他,活了千年,这不是很好的一个认路工具吗?]落盈这样想着,心里一乐,脸上也笑颜如花,也不讨厌孩子了。
走到床边,就温柔地抱起他,嘴里吐出柔调。
“啊~乖,不哭,娘亲抱。”落盈觉得真挺无奈的,为了攻略,啥话都说得出来,也不顾形象了。
温柔地一手搂着木心,一手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去他落下的晶莹的泪花儿。
木心一听到她承认了娘亲的身份,哭泣戛然而止,咧嘴一笑,露出奶牙,不停地用小脑瓜上的软毛蹭落盈敏感的脖颈。
嘴里嚷嚷有词,奶味十足:“娘亲,饿了,想吃嗷。”
吃……奶娃想吃什么?吃奶吗?不会吧,哪里来的奶水给他,这里又没有奶牛,郁闷了。
落盈一想到这个,耳根一红,但却是没办法,只有等孩子饿着了。
心里不觉吐槽:[养孩子真麻烦,用良久的沉默回复木心的恳求。]
“娘亲嗷。”
“娘亲,唔……”
“娘亲!”
木心瞪着好看的大眼睛,有些生气地撒娇。
娘亲不仅无视了自己的饿意,还屡叫不应。抓住她的脖子就是一啃,赖哈子浸湿了落盈的衣襟。小娃娃幸好牙齿没长齐,咬着不是很疼,估计牙印也没留多深。
不过,这一动作一发生,落盈没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别闹哈,再闹打屁股。”
落盈装着恶人的样子,扬起手掌就要打他的软肉墩。
这招果然有用,吓得小孩闭上眼皮,遮盖了蕴满水汽,黑亮亮的双眼。
“娘亲一点都不疼我,呜呜呜……”木心等着那一掌挨下来,才发现落盈只是揉了揉他屁股,就跟按摩似的,还蛮舒服的,指着石桌,奶声道,“明明桌上就有的。”
桌上?唉,看来是她想多了,又不是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可以吃点食物的嘛。望向桌上残余的饭菜已经被寒舟收拾干净的,摆上了些糕点水果。
落盈抱着他就坐下,拿了块桂花糕,放在他嘴边,他摇了摇小脑瓜。
哦,看来不喜欢。
落盈又拿了颗葡萄,他依旧摇了摇头。
落盈没有放弃,耐心地一一拿到他嘴边,结果,他都摇头拒绝。
仿佛就跟耍她玩似的,把她耐性磨没了,怒道:“爱吃不吃,饿着吧,娇气得很。”
木心这小娃,似乎只吃硬不吃软,喜欢的东西老喜欢拐着弯子说。
瞧见落盈好看的眉头微皱,杏眼里都是燃起的火气,木心识相地伸出肉乎乎的指头,道:“喏,要那个。”
落盈看他指的竟然是寒舟送她的一束玫瑰,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原来神坤仙草以花为食。
才送了一个时辰不到, 她舍不得,又提议换换白昙和红梅,小孩拒绝了,应该喜欢吃新鲜的花。
于是,她一咬牙,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故意抱他远一点,趁他摸不到玫瑰,甜甜地笑道:“告诉娘亲月皓在何处,娘亲就喂你。”
木心闻到玫瑰花的香甜,口水都要滴到桌上了,听见用膳有要求,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娘亲你不能找别的男子,爹爹就没人要了。”
落盈摸不着头脑半眯着眼睛,脸都要被这毛孩子气绿了,捏着他手感很好的肉脸,恐吓他。
“别给我乱认爹爹,你娘亲都没同意,不算。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听话,不要你了,丢了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