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盈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已经是冰棠雪在主导这具身体。
她看着鸳鸯的手里又端着一碗汤药,而且是深褐色,这药的苦味都充斥了整间屋子。应该比今早的那碗还苦,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嫌弃道:“怎么又要喝药啊!没完没了,本公主真是个药罐子,烦死了。”
刚说完,就感觉气虚不平,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
吓得鸳鸯把手里端着的药,递给了鹿鸣,连忙找了块藕色的手帕放在公主的左手。
这时,冰棠雪拿手帕擦了擦右手的口水唾沫,不解道:“怎么回事,本公主又感染风寒了?”
鹿鸣直接不顾主仆地位,撩开了床幔,坐在了冰棠雪的床沿上,难得不是笑颜,满脸紧张,轻声哄道:“十三公主,多有冒犯。你也知道,方才你出去,救了我兄长,可能在外面呆得时间太久了,所以感染了。”
冰棠雪被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到往床榻里面移了几寸,完全没在意他的话语。刚想开口,呵斥他下去,毕竟她活了十几年来,除了父皇,还没有别的男子坐过她的床。
结果,咳嗽感又涌了上来,冰棠雪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轻声咳嗽,没空开口阻止他的行为。
鹿鸣右手单握着药碗,左手隔着被褥,摩挲寻找她的脚踝。直接力度很轻地拽着她的脚踝,拉近了他俩的距离。冰棠雪都感觉自己的脸蛋快要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微微加速,没有血色的脸蛋,微微泛红。
这时,鹿鸣才开口解释了自己的刚才的行为:“公主你离我太远,微臣不方便喂药,如果冒犯了……”
然后,偏头,一点一点的将嘴唇移动到她发烫的耳垂,几乎擦到了她敏感的肌肤,暧昧地轻声说道:“您可以冒犯回来~”
最后的尾音夹带着入春的笑意。
这句话,他刻意调小了音量,小到在场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是属于他俩的秘密。
又抬起左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皱起好看的眉头,微抿朱唇,有点责备的意味,道:“公主您的额头烫得不轻,乖乖喝药吧。等会儿,再睡上一觉,保证很快就痊愈。”
冰棠雪很想反驳,额头烫除了感染风寒,还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咂了咂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鹿鸣将药碗换在左手,用右手拿起白瓷勺子,舀了一点药水,上面还冒着热气,专注地轻轻吹了吹,抬到冰棠雪的嘴唇边,耐心道:“公主喝吧,不烫了。”
“啊,乖,张嘴。”
冰棠雪感觉自己受了蛊惑一样,乖乖地听了他的话,轻轻地张开了小嘴,喝了一口送在嘴边的汤药,由于不烫,很快就咽下去了。
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被人注视一样,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它人,居然呆呆地看着他俩,然后一脸欣喜和激动。
冰棠雪感觉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刚才汤药入喉,果然嗓子舒服了很多,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严肃地看了那些宫女一眼,吩咐道:“都给本公主到外面等着,我唤你们,你们再进来。”
“诺。”那些宫女很快就退下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落盈凭借着冰棠雪的屋内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师尊的身影,开始纳闷起来:[这少年师尊怎么这么薄情,救了他,居然都不来看望一下,不应该啊。]
等落盈还没搞明白,冰棠雪已经喝了药,躺下了。
她闭上了双眸,对鹿鸣淡淡地说道:“你下去吧,本公主有些乏了,睡会儿就好了。”
鹿鸣却一直在一旁站着,没有听她的话,关门而去。
冰棠雪没有听到鹿鸣离开的动静,反而听到床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想:[莫不是这小贼又起了色心?]
她猛地睁眼,满眼怒气,又想骂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收回了自己的破口大骂。
此刻,鹿鸣正弯腰,将她的狐裘披风盖在了被褥的上面。见她突然睁眼,与之对视,自己也有些呆滞和不知所措,像偷偷干好事,不留姓名的大侠却无意间被人发现了。
两人之间既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在床榻之上旖旎升温,却始终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鹿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腮,直起了身子,解释道:“就……我不是故意的,多盖点,暖和,好得快。”
随机,又附上尴尬的微笑。
冰棠雪觉得他确实是有心,并不是最开始认为那般无赖之徒,难为情地说了一声:“谢谢,有劳了。”
然后,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有感情地道:“你下去吧,本公主休息的时候不希望有外人在。”
“诺,公主。”鹿鸣有些兴奋,这公主分明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还特别傲娇,但实际很可爱。
于是,关门告退。
等到她睡着后,落盈想起来找师尊。后来,又想到她身子骨确实虚,若是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攻略师尊的那一天,小命就没了,然后自己被永远困在这幻境里,不能回到上川。就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养着身子,不再动弹,等着她醒来。
鸳鸯敲了敲门,小声道:“公主起来用午膳了。”
敲门声吵醒了睡着的冰棠雪,迷糊地回复道:“进来吧。”
又披上鹿鸣刚才放在被褥上的裘衣,确实感觉这人吧,生病了,扛不住着寒气,待菜上齐后,吩咐鸳鸯去给暖炉添点煤炭。
她看着满桌的菜,却实在没有胃口,又听到从窗外传进来的琴音,和清晨是来自同一个人,不过明显琴音大了很多,似乎就在自己的听雪楼里。
有些诧异,推门一看,院里的红衣男子正在舞剑,惹得一院红梅落地,似下了一场梅花雨。白衣男子,在石桌上弹琴,梅花也落在了他的乌丝上。
这场景,就异常和谐,十分养眼,无论谁看了,心情都很好。两人的合作,吸引了院里的所有宫女,围成一团,满眼冒着小红心,一脸娇羞。
冰棠雪更觉得奇怪了,这父皇的琴师,怎么突然会来到自己的寝宫里。招手唤了鸳鸯,问道:“怎么回事,那琴师怎么会在本公主这里?”
鸳鸯被她一问,表情疑惑,回答道:“公主您莫不是睡糊涂了,这可是您从陛下那里要来的,您忘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本公主不可能做这么荒唐的事,有辱我尊严。”冰棠雪满脸不信,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拿右手掐了左手的虎穴,疼痛顿时而生,居然不是做梦。
[难不成真像鹿鸣所说的这四国内有神仙,也有妖邪之说。]
冰棠雪小声嘀咕了一声:“难道我被鬼怪附体了?”
又心想:“昨夜,醉酒拉肚子的过程不记得,情有可原。但是,今日我是清醒的,我没喝酒,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从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与此同时,在她体内的落盈一慌:“完了,不会吧,我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鸳鸯看着公主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掌隔着裘衣,拍了拍她受惊的后背,安慰道:“公主您定是病糊涂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
见她依旧沉思,没有反应,又提议道:“要不去问问长佩,她是所有宫女里面最年长的,应该知道这些怪象。”
这会儿冰棠雪从自我惊吓中,缓过神来,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建议。对一个眼角长有皱纹,穿着淡紫色宫装,挽着双丫髻的中年宫女,招手唤她。
“长佩,本公主有事问你,过来一下。”
“诺,公主。”
她俩一同进了屋,鸳鸯把门关得死死的,守在门外。
落盈透过冰棠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宫女,才发现,这是昨晚那个责备自己的年长宫女,原来她叫长佩啊。
终于,除了鸳鸯,还知道了另一个宫女的名字,莫名有成就感。
冰棠雪一脸严肃道:“长佩,本公主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反常。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知道我是不近男色的,更不喜多管闲事,不可能从父皇那里,把院里的琴师带回寝宫。”
长佩慈眉善目地看着冰棠雪,谨慎提出自己的想法:“公主,瞧见你带他回来,老奴也觉得奇怪。其它宫女不了解你,自然不知。”
“那你觉得如何解释这么荒唐的……我?”
“老奴在宫里呆了几十年,见过这种情况还是有的。十七年前,有个贤妃,本来深受陛下宠爱,后来被其它妃嫔陷害,打入冷宫。前后的落差太大,接受不了,以往是温柔贤良,后来疯疯癫癫的,经常会做些反常的举动。”
长佩特意贴近了她的耳朵讲,毕竟这些传闻都是很久以前的,很少人得知,陛下也不准到处宣扬。
冰棠雪有些越听越玄乎,甚至十分气愤,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质疑道:“你是说本公主疯了?”
这一拍,吓得长佩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解释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公主误会了。可能由于您要嫁去别国,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反常的行为。”
“罢了,罢了,本公主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下去吧,我有点儿头疼。”冰棠雪挥手示意她下去,抬起右手两指,揉了揉太阳穴,依旧不敢相信这种猜想。
“诺。”长佩立马聪明地离开了现场。
听到结果的落盈,没想到自己不符她性格的举动,竟然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心生愧意。
冰棠雪喝了一口暖茶,用右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试图想把怒气降下去,摇了摇几下脑袋,凄惨道:“本公主婚姻不能自己做主,这病秧子身体,本就短命,现在可好了,还精神失常。”
“唉~”冰棠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摆在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依旧没有胃口,她便唤鸳鸯拿走,自己又在床上躺着,想逃避现实。
强迫着自己入睡,却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困意。反而越想越无法接受“自己疯了”的事实,气得直接弹坐了起来,把床榻上的枕头都扔在了地上,来发泄怒火。
屋内的动静过大,鸳鸯刚想进去,鹿鸣一手阻止了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里面,示意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
“哟,公主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惹您生气了。”鹿鸣推门进来,扫了扫肩上的白雪,又是一脸笑意,仿佛他永远都是快乐的,不会悲伤。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任何人。”冰棠雪一想到自己疯了,脾气暴得不行,直接把狐裘大衣朝他甩过去。
鹿鸣刚弯腰用左右两手分别捡起两个枕头,又用臂弯接过她丢过来的狐裘,朝她的床走去,嬉皮笑脸道:“哟,公主你脾气这么暴,以后可没人愿意娶你了。”
“你管有没有人娶我,反正不用你操心。”冰棠雪又想把身上盖着的被褥,扔到他脸上去,堵住他的臭嘴。
结果,鹿鸣直接将枕头和狐裘上的灰尘拍掉,丢到了她床上,握住了她想掀开被褥的手背,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认真道:“公主,你这样说,微臣多伤心。我怎么会不操心呢,我可是你的鹿侍卫呢。”
处在冰棠雪体内的落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论撩人,她只服鹿鸣。别人撩人是油腻而不自知,他撩人是自然而不自知。
不知道是鹿鸣话中的那个字打动了冰棠雪,她竟然低声呜咽起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打你,你不还手;我骂你,你不还口。”
“微臣说了,因为你是我的十三公主啊。”鹿鸣用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擦拭她的泪珠,一脸心疼,问道,“那现在,公主可以告诉微臣,你为何生气?”
冰棠雪一想到自己生气的理由,就哭得更厉害了,特别小声,带着颤音道:“本公主……好像疯了。”
鹿鸣本来难得严肃认真的表情,被她的答复逗笑了,擦拭的左手停了下来,捂着自己嘴巴,“哈哈”地笑了起来。
冰棠雪本来难得倾诉一次,结果还被别人笑话,立马止住了泪水。把手从他手里缩了回来,冰冷的玉手,头一次感受到了男子的温度,有点暖暖的。
可也阻挡不了她立马变脸,楚楚动人的表情一下就冷漠起来,生气道:“本公主好心与你分享,你竟敢嘲笑我。小贼就是小贼,永远都是没正经。”
“诶,不敢,不敢。这就像微臣跟公主说,我是神仙,您不也觉得是我在开玩笑。”鹿鸣看她又损自己,止住了笑意,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倒底怎样才会相信本公主疯了?”
“要是公主,信我是神仙,我就信你疯了。”
“那你拿出证据啊,证明你……”她微微顿了一下,语气带了一点调皮,“是神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