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泫然欲泣但是碍于身份又不得不把眼泪憋回去的吕夫人,景良缘心道一声对不住了,捧着手中的药篓走了上来:“这位就是掌柜的吧?我这边都是采的新药,掌柜的可以随便挑选。”
景良缘的反应打了吕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原先想着的,不是吕金枝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说自己再也不想过乡下的苦日子,要不然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扑上来同她扭打在一起。
眼前景良缘淡然自若,像是真的来推销草药一般的神情,让她捉摸不透。
但是吕夫人好歹也是在商会堆里摸爬滚打了三十余年的掌柜,她很快调整好状态,以一种接待药户的挑剔态度认真翻看起景良缘递过的药篓子来。
本以为是景良缘借着卖药材的由头蓄意同吕家接近,没想到这么一番翻看下来,多数都是可以直接进行交易的好药材。
难不成这丫头真的转了性子?
吕夫人存了试一试的念头,她清了清嗓子,捏起一片草叶:“这平阳虽好,但是已经结了种子,止血效用大打折扣,实在是不符合本医馆的标准。”
这当然难不倒有着小黑的景良缘。
她微微一笑,从篮子中取出另一片草叶:“掌柜的手中的是覆竹,正是结子后止血效用才好呢。我手中的才是平阳,叶片圆润不见细小叶脉,实乃止血上品。覆竹和平阳外形相似,功效相仿,掌柜的一时错认了吧?”
吕夫人眼中流露出赞许,她吩咐着小厮把药材分门别类地分装好,又让人取来了钱袋。
景良缘接过一掂,手感比上次重了不少,一想到是面前的贵人给的奖金,嘴上忍不住甜了几分:“掌柜的身为女子,可是这操持大小琐事,辨识药材药方的能力可真是说得上首屈一指。”
吕夫人一开始不安的心早就在与景良缘的一来一往中被抚平,她的目光突然被景良缘身后的两个小脑袋吸引。
看到吕夫人注意到身后的大丫二丫,景良缘把她们推到身前:“我家郎君上了战场久久未归,家中又没有爹娘帮忙照看,我担心两个孩子,于是把她们带到身边。”
听到景良缘提起家中的事情,吕夫人的笑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看到吕夫人眼神的变化,景良缘暗道一声不妙,正想以孩子怕生为由支走大丫二丫。
没想到吕夫人突然蹲了下来,把手上带着的叮当镯褪了下来:“我瞧这两个孩子有眼缘,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礼物,这对镯子你们拿去玩吧。”
大丫懵懂地看着景良缘,在看到她点头后,大丫才带着二丫脆脆地道了谢,拿走了镯子。
吕夫人站起身,景良缘立刻朝着她行了一礼:“我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去置办些物什,掌柜的,先告辞了。”
目送着景良缘远去的吕夫人半天才回过神。
“真是不一样了……”她喃喃自语。
景良缘带着两个孩子在集市上东逛逛西瞧瞧,买了一大包零嘴不说,景良缘还在两个孩子的百般磋磨下买了好几个小泥人。
“这是大丫,这是二丫,这是娘,这是……这是爹。”大丫高兴地摆弄着手中的泥人,在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语气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二丫则抢过大丫手中的泥人,做了个鬼脸:“我要爹和娘,你拿着大丫和二丫吧!”
大丫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忧愁,扑上去和二丫玩闹起来。
对了,还有个男主呢。
景良缘看着两个兴高采烈摆弄着泥人的孩子,心思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是不可能和男主继续在一起的,无论将来男主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想好好活过这几个月而已。
但是两个孩子现在对她的依赖越来越深,将来同男主提起和离,两个孩子又会怎么想呢?
更何况她已经知道了男主锦衣玉食的未来,于情于理,让两个孩子跟着男主,才是最优解。
二丫跑累了,扑进景良缘的怀里:“娘,你在想什么?怎么我和大丫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景良缘挑了个茶摊,寻了处偏僻地界坐下。
她给两个孩子点了一碟茶食,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她问道:“若是我同你们爹和离,大丫二丫会如何?”
大丫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霹雳,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二丫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点心:“这怎么会呢?我们一家子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呀。”
景良缘想了想,问道:“那若是一个多月前的娘亲呢,二丫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下连二丫也发现不对劲了,她怯怯地抬起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那……”
景良缘的本意并不是让桌子上的气氛变得尴尬,她叫来小二,又加了一叠酥糖:“咱们还有笔墨纸砚没买呢,快吃点,不然等等他们摊子上的人就多了。”
满载而归但是气氛低沉的三人回到了村子。
景良缘吩咐着大丫二丫去给梅雪家送去一些糖葫芦,自己则在确保两个孩子都走了以后打开了吕金枝的小匣子。看着里面的借条,景良缘想着要不等男主回来以后再编一个被追债的故事,直接死遁好了。
“哦!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小黑怪腔怪调地在景良缘耳边吟唱,像是在表演什么歌剧。
景良缘做了个深呼吸,手上整理纸条的动作没有停下:“我已经尝试过了,我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剩下的时间,比起跟着我,跟着男主明显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小黑的腔调依然华丽,他继续问道:“但是你和她们相处的不是很好吗?”
景良缘耸了耸肩:“不喜欢和讨厌是有区别的,我现在照顾她们,只是因为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原主照顾不好的孩子,落到了我头上,我当然不能推卸。”
“更何况,我也没有给她们取名字啊。”景良缘接着补充。
“我讨厌起名字。”最后一句像是景良缘发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