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柏伸手挑起景良缘的一缕青丝：“霏霏，你可知情？”
景良缘眼眶泛红，泪水夺目而出：“云霄，你……”
丰柏抓住了景良缘的手腕，借势一摸，从她的袖口翻出了一把袖珍的弓弩：“薛贵妃乃是异国刺客，禁军即刻拿下。”
“臣妾久居后宫，哪里识得这种物件？既然陛下执意认为臣妾是刺客，臣妾无话可说。”景良缘形容枯槁，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气力。
她软软地跪倒在了丰柏的脚边。
不知丰柏是不是以为胜券在握，他俯下身，贴近了景良缘的耳朵：“你不是薛羽吧？你假借薛羽的身体，同南溪国勾结，所图为何？为了你的主子薛大人？”
景良缘摇着头，眼瞳里是能映出丰柏倒影的忐忑和悲苦。
丰柏觉得索然无味，冲一个太监扬了扬下巴。
太监会意，上前一步就要宣判之时，薛大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膝行至丰柏的身前：“陛下，臣等忠心苍天可鉴，若是陛下听信了小人谗言，想要灭除薛家，臣自然无怨无悔，只求陛下给臣一个辩驳的机会！”
丰柏沉默了片刻，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薛大人朝着木箱子走来，拆开一封细细查验。
他高举着手中的信策，朗声道：“陛下，这信不对劲！与臣共事的同僚应当知晓，用以预防有心之人对薛府下手，臣在信的末位总要画上一道细细的墨线。可是这信上既没有墨线，印章的红色印泥也不是薛府常用。此案甚是可疑，还望陛下明鉴。”
丰柏冷哼一声，伸手指向了可琳：“若是你早就算计到了今日，说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是同南溪国通讯时早早布下疑点，也未曾可知。”
听到这话，景良缘抱着丰柏的大腿哭了起来：“陛下，臣妾的父亲从何得知南溪国的使臣前来呢？就连臣妾，也是不久前才同南溪国公主见上一面。这匣中书信的数目，没有个一年是攒不下来的呀！”
丰柏只觉得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押送罪臣下狱，带薛贵妃娘娘回宫，听候发落。”
薛大人用力挣脱了周围侍从的束缚，伸手指着丰柏的鼻子破口大骂：“陛下，先皇把您托付于老臣，老臣举全家之力保住了陛下的太子之位，为太傅后更是殚精竭虑，夜以继日地辅佐陛下。难道陛下要学那亡国昏君，让忠心耿耿的老臣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吗？”
景良缘哭得梨花带雨，她伸手扯住丰柏的衣角：“陛下，臣妾素日骄纵，仰仗的是陛下的恩宠。旁人是如何议论得，臣妾权当不知。陛下，是褫夺位分也好还是打入冷宫也罢，臣妾都无怨无悔。但求陛下看在当年臣妾自请居于皇后娘娘之下这一举，宽恕过臣妾父亲吧。”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即使现在许多人都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但是丰柏似乎还能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声音。
当年薛家权盛，可是毕竟是京城新贵，陛下多有忌惮，于是给他指了另一门阀的女儿为太子妃。
当时京中就有传言，说薛家扶稳了太子，却连个名正言顺的国舅都当不得。
丰柏对薛羽宠爱有加，还接着“雨雪霏霏”一词给她取了小字，就是为了弥补对薛家的亏欠。
今日旧事重提，往日的压抑也布满了心头。
丰柏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但是仍然维护好了面上的平静。
他再次下令把众人押送回去，此时，薛大人却铆足了力气把周围人一推，叉着腰立在了丰柏的身前。
他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大笑：“陛下还是早点给臣一个痛快，免得这双批注的手入了阴暗的大狱，红肿难忍！”
薛大人的挑衅彻底激怒了丰柏，他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着“好……”一类的词。
突然，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袖珍弩箭，对准了薛大人。
薛大人闭上眼睛坦然赴死的模样成了压垮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清脆的声音让他怔住了。他之前使用过这种弩箭，这种毫无阻滞感的手感让丰柏怀疑里面根本就没装弩箭。
他刚想仔细观察，众人的注意力在此刻被景良缘的尖叫声吸引：“陛下！血！”
丰柏低头一看，胸口氤了一片血红。
景良缘扑上去抱住他：“太医！快传太医！”
在景良缘身体遮挡住的角落，丰柏可以清楚地看见景良缘的小动作。
她往丰柏的伤口上倒了几滴透明的液体，随后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她的声音还是充满了惊慌，虽然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陛下，陛下伤口的血止不住了！”
太监带来的太医把丰柏带去了就近的宫殿，留下今日赴宴的宫人和一众大臣。
有个武将穿着的人握拳叹息：“看来陛下一时心急，将弩箭装反了。哎，这种袖珍的弩箭就是容易出事，毕竟它的箭头和箭尾差不了多少呢。”
众人扼腕叹息，聚在一旁祈祷着陛下的安康。
景良缘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却对着没有人的角落做了几个手势。
常黛影知道丰柏已经死掉，再无转圜可能，于是在身后暗卫的欢呼声簇拥中匆匆离开。
不多时，一个腿脚还在打战的小太监疾走而出，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驾崩了！”
一时间哀嚎声阵阵，其中以薛大人的声音最大。
他拉着同僚的手，老泪纵横：“陛下要除掉薛家，薛家只当是为陛下尽忠。可谁曾想，陛下先薛家一步走了。这要薛家如何是好，难不成要背上弑君之名吗！”
周围的大臣纷纷前来安慰薛大人，连带着说几句陛下也是为国着想一类的话。
看着他们假惺惺地聚在一起悲悼丰柏的离去，景良缘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心眼子多的老狐狸。
她在没人关注的时候施施然起身，为可琳以及地上跪着的几人松绑后，径直回到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