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施工地点,方天明战战兢兢地给江忍递了一顶安全帽,“江总,带着有安全保障。”
江忍晦涩不明地看了方天明一眼,接过戴在了头上,迈着大长腿往里走,哭天抢地的哭丧声此起彼伏,唢呐声锣鼓声响天震地,在这空旷的工地上还有阵阵回声。
黄色泥土和灰色石灰粉混合洒落一地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纸钱,白色的写着“无良建筑公司,还我儿子性命”的横幅挂满了工程车,还有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拿着锄头砸着挖掘机,死活不让工程师继续工作。
黑色的手工订制皮鞋踩在了纸钱上,江忍看着满地狼藉闹哄哄的建筑工地,走近,还有洋洋洒洒的纸钱满天飞,他侧眸看着方天明,“让他们安静,要什么补偿尽量给。”
方天明会意,拿着大喇叭站在了高处,想着路上江忍让自己说的话,大声喊道:“各位保持安静,我们能理解各位痛失至亲的心情,我们痛失了一名好员工,好同事,悲痛之情与你们是有过之而不及……”
方天明那么一喊,还在哭丧的死者的家属停止了哭喊,诧异地抬头看着前方的方天明,面面相觑。
自从出事后,就没有一个领导人物过来,给出的赔偿倒是很可观,今天突然来了人,简直有点出乎意料。
方天明见江总教给自己的话果然有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情绪悲痛地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继续声情并茂地说道:“死者已逝,生者如斯,各位如果还有什么要求,我司只要能够做到的都尽量满足你们,我们江总也来了,我们江总说了在原有的赔偿上多加两百万的赔偿,只要能够让小宁同志早日入土为安,含笑九泉之下,我们都尽量满足各位,各位,时间是宝贵的,时间是金钱,时间是生命,就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才加两百万,把我们这么多人当什么了?”
“就是啊,哭了两天了,我声音都哑了,才加两百万。”
“………”
江忍双手插兜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一般身姿挺拔,黢黑的眸子幽深,冷冷扫过一圈七嘴八舌讨论着的死者亲属,狭长的眸子微眯,沉思地看着他们那一双双清明没痛哭过后应该有的红肿的眼睛,勾唇冷笑了一声。
“四百万。”江忍低声说了一声,抬眸瞥了方天明一眼,“还不能接受的话就把他们告上法庭。”
“这……这……”方天明一时无措地看着炸开了锅的死者家属,听着江忍那话,更加错愕了。
四百万!
未免也太过纵容这群人了吧?
祁氏集团向来就财大气粗,给员工的福利补贴永远高于其他集团,就连员工的死亡赔偿都给了六百万。
再加上这四百万,岂不是就有一千万了?
越想,方天明越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就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害的江总赔了这么多赔偿。
幽深的眸子里闪过阴鸷,江忍烦躁地看着方天明,用眼神催促着他。
方天明纵使心里觉得再不妥,也不敢拂逆了江忍的意思,开了喇叭的最大音量,响彻天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死者家属的讨论声。
“四百万,再多加四百万,你们要是还不满足,再得寸进尺,就把你们告上法庭了。”
“我们的儿子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威胁谁呢,你们还想把我们告上法庭,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没有王法了,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死了也就死了,都怪爸妈没用,没有本事替你报仇就算了,还被这群狗娘养的王八蛋这么威胁,我的儿啊……”
死者母亲一哭,那跟在身后的一二十个亲属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再次此起彼伏,哭丧声给这个闹出了一条人命的工地添上了一抹诡异的气氛。
江忍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掩面哭泣的人,发现他们每个人跪着的膝盖下面都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离得远看不清,他缓步下了高台,朝最近的一个死者亲属走了过去。
如一道疾风闪过,那个亲属还没反应过来,江忍手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录音机。
“呜呜呜………我们的小宁死的好惨啊……”
录音机里传出了悲戚的哭声,一声一声还重复着同一句话,显然是提前录好的。
那二十几个死者亲属愣愣地看着突然过来的江忍,一时忘了掩面痛哭,一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大事不妙。
江忍唇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把录音机给关了,“我不管你们背后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四百万乐意拿就拿了给我滚蛋,不乐意,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们一分也拿不到。”
“拿,拿,我们拿……”
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打工人,一看到自己闹事的心思败露了,又听到江忍这么说,也顾不得背后的人会给自己多少酬劳了,纷纷吓得屁股尿流,一个个慌乱地从等在一旁的财务经理那里拿了赔偿补发就落荒而逃了。
“江总……”方天明没想到死者亲属闹事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出,看着江忍的眼里满是崇拜,想拍马屁,但一看到江忍那阴沉的脸色,连忙话锋一转,“下午还有个会议,还是有关于安全措施管理方面的,您出席吗?”
“嗯。”江忍疲惫地揉了揉眉骨,眼前尽是重影,脚步一晃,高大健硕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江总!”
——
出亲子鉴定报告的前一晚,亲子鉴定中心。
上次亲自从陆宸时手里接过毛发样本的医生急色匆匆地找到主任医师,“主任,上次陆总送过来的毛发样本有点异常,里面有三根毛发,我们截取逐一化验了,其中一对是有亲子关系的,另一根毛发没有亲子关系。”
“没事。”主任医师喝了一口茶,透过眼镜看了一眼焦急又六神无主的医生,想着以前也偶尔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估计又是护士收集过程中不小心混进了别的毛发样本,把非亲子关系的鉴定丢弃,留下证实亲子关系的样本明天正常出具。”
“可是这不太好吧?”医生是新任职上班的医生,为人老实憨厚本分,听到主任医师这种解决方法有点瞠目结舌,更是觉得离谱。
主任医师听出了医生话里的纠结,严肃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可以的?既然能鉴定出来是亲自关系,那就证明被混在一起的三根头发至少有两根是对的,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没了。”医生听着主任医师这么说,想了想认为主任医师说的没错,转身离开了,“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