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柳若月母女被拖到祠堂罚跪,这边的柳若雪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两日她愤怒不已,撒泼摔东西,指甲都生生断了好几根。
孙氏不知女儿为何如此大的反应,起初还会安慰她,到现在也放任柳若雪,只要她不闹到柳常德那里去。
柳若雪坐在桌前,双眼红肿,头发乱糟糟的,全无闺秀的样子。
“明珠,你去安府送一封信。”
明珠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就伺候着她,也算是陪她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小姐……”明珠虽不忍心见到柳若雪这般模样,但现在风头正紧,“现下发生了这等事,二公子怕是出不了府。”
柳若雪面无表情看着她:“现在使唤不动你了吗?”
明珠一脸悲伤地跪下:“明珠不敢,只是明珠不想小姐再趟这浑水。”
她木木然道:“我没有退路了。”
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上面的字有点模糊,似是被水珠滴上浸过一般:“你送去吧。”
明珠手中握着那封信,却似有千斤重量压在身上。
“你让他给我明确答复!”柳若雪抓着明珠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明确答复!切记!”
明珠重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明珠走了,柳若雪似脱力一样软在桌上。
信上是约安宴最后见一面,若他有情便一同私奔,若他无情,她便一根白绫了此残生。
她没有退路了。
清白之身已无,他日嫁人必被识破,结局比柳若月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柳若月被唾沫星子淹死,曾经那么疼爱她的爹爹尚且能狠下心打了她十五个板子。
更遑论她……怕只有死路一条。
柳若雪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只求安郎能知她情意。
她觉得眼皮沉沉的,一天一夜没合眼,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小姐?小姐?”
柳若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是明珠一脸焦急的叫着她。
看见她睁开眼,明珠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她方才是生怕小姐醒不过来。
柳若雪起身看见窗外天色已晚,着急忙慌地询问明珠:“信件可有送到?二公子他如何说?”
“信件是送到了……”明珠支支吾吾。
柳若雪一脸不耐烦:“你倒是快说啊,要急死我吗!”
明珠咬了咬唇,狠心道:“二公子说从此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什么?!”柳若雪如遭晴天霹雳,“他真这般说?”
明珠点点头,其实安宴说的更绝。
明珠把信件送到后,焦急地等着,安宴只托人出来打发她,她在外面苦苦哀求安宴,最后换来安宴派了个小厮出来。
“当初是你家小姐一厢情愿,如今残花败柳也敢来沾染我家公子,简直是不要脸,二公子还说,从此山高路远,莫要再来纠缠!”
明珠直接愣在当场,最后不知道怎么走回来的。
她实在不忍心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柳若雪。
“二公子当真这般说,不过……”明珠顿了顿,“不过二公子叫小姐务要保全自身。”
“哈哈哈哈。”柳若雪听完疯癫大笑,“保全自身?”
“可笑啊,真是可笑!!”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摔,“当初同我难舍难分的是他,现在与我恩断义绝的也是他!”
“安宴,你好狠的心呐!”
柳若雪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突然转头狠狠盯着明珠:“他当真愿看我只身赴黄泉?”
明珠被她看的发怵:“他……他叫您保全……”
“好一个保全自身!”柳若雪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不过一条贱命,该如何保全?!!”
她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痛哭流涕,疯疯癫癫,明珠在一旁看着却不敢上前,也不敢去禀报孙氏,只能把一些尖锐器物悄悄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发泄累了,瘫坐在床边,一地狼藉。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明珠,甚是可怕:“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柳若雪声音沙哑,仿佛恶鬼。
明珠一刻不敢停跑出了房间。
她双目无神,面色灰败如将死之人。
方才听到明珠说那话的瞬间,巨大的羞辱、悲伤、愤怒、怨恨、后悔一股脑涌上心头,现在发泄出来,有了片刻难得的清明。
她当真要三尺白绫吊死在房中吗?
不,她不想,她想活着!
可是现在谁又能救她呢。
姨娘若是知道她清白之身已无,来日无法攀龙附凤,定不会再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
她与孙依兰相处这一十六年,那个女人的狠心程度,她是见识过的。
哥哥软弱无能,姨娘便能狠心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哥送去边疆同大哥一起。
柳若月再不济,有个争气的哥哥和爱她的娘亲。
她柳若雪筹谋这么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突然笑容凝固。
她想到了那个近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四妹妹。
柳若离!
柳若雪眼前一亮,是啊,还有柳若离,虽然不知她背后是何人相助,但她定然有法子保全自己。
她也是为数不多知晓自己与安宴有染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明珠走进来正准备清理这满地狼藉,只见柳若雪冲她抬手,示意扶她起来。
“替我梳洗一番,我们去见见四妹妹。”
明珠一脸不解:“见四小姐何用?”
柳若雪此时一脸平静,也没有回答明珠的问题,而是催促道:“快些梳洗。”
明珠看着突然冷静下来的柳若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甚至还要去见那个废物四小姐。
她不记得小姐和四小姐有什么来往。
不过小姐吩咐,她照做便是。
手脚麻利地帮柳若雪梳洗打扮一番,换好衣衫出门。
柳若雪吩咐道:“你就不必跟来了,你在此处留着,莫要让姨娘知晓我去找过四妹妹。”
明珠点点头,替她披上一件深色厚披风,便安静地守在了房中。
冬夜寒冷无比,可柳若雪似乎感受不到冷,眼中尽是活着的炽热。
一步一步走向了她曾经嗤之以鼻的院子,走向她曾经算计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