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漓觉着，她现在已经完全离不开公交了。
刚开始从宋家搬出来的时候，每天坐公交还有点不习惯。公交车走走停停得特别容易晕车，坐多了之后，她也就习惯了。
今天天气有点闷，跟她的心情一样。
上公交车之前，孟漓特地去了一趟花店，买了两束菊花。
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墓地离她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坐公交的话，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车上没有几个人，孟漓照常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怀中的菊花有点淡淡的香味。
可能因为她捧着花的缘故，半路上来几个人，都坐得离她很远。只有一个老奶奶，慢慢得坐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被她打得很开，有星星点点的雨滴顺着车速带起来的风吹在了她的脸上，有微微的凉意。
“姑娘这是去看谁呀？”老奶奶的声音很慈祥，像是对晚辈的关怀，并没有恶意。
孟漓看了一眼怀中的花，甜甜得笑：“去看我爸妈。”
老奶奶愣了一下，双亲，都不在了。
浑浊的双眸看向孟漓，更加和蔼：“爸爸妈妈看到你平安健康，肯定非常高兴。”
孟漓低着头，眸底泛着点点的星光：“嗯。”
应该是会高兴的吧，小孟漓都长得这么大了。现在也会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了。
如果爸妈还在世的话，如果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的话，他们肯定会告诉她，有些路不必走，有些事不必执着。他们会在她十岁的时候，想着她二十岁的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想着她三十岁的路。
在父母眼里，她会是一个永远都不用长大的孩子。
是的，不用长大。
只要她快乐，平安，健康。
这可能是全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初心。
想到这里，孟漓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有时候，她也会想，会不会正是因为缺乏爱，渴望爱，所以才对爱那么执着。
下了车，孟漓辩了辩方向，这才抬脚向前走。
雨滴比刚刚下大了一点。
孟漓的脚步也加快了许多，走了几分钟，终于到了墓园门口。
这里，她平均每年都要来两次，清明和忌日。守园的大爷也记得她，只让她登记一下，便让她进去了。
跨过一层层台阶，孟漓只觉得脚步越来越重。拐了一个弯，才停住身子。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孟漓挤出一个微笑：“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纤细的身子微微前倾，将捧花放在了空荡荡的墓碑前。
除了孟漓，没人会过来看他们。
“我跟宋时离婚了。爸，如果你在世的话，你会支持我的决定吗？”
“我只是感觉累了。不想当一个金丝雀了。”
“爸，妈，我只想好好做你们的女儿。”
“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对自己。”
……
孟漓跪在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好久，像是憋了好多话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倾诉了。
过了很久，孟漓才起身。可能因为跪得时间有点久了，起来的时候，眼前有片刻的发黑。
她踉跄得稳了几秒，眼前才重现光明。
孟漓自嘲得笑了笑，才不舍得看了一眼父母，转身离开了墓园。
她还得再去一个地方。
今天是她的忌日，也是宋时妈妈的忌日。
自从知道了他妈妈也是死于那场车祸后，孟漓每年都会过去。
以前读书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去。后来结婚后，是跟宋时一起去。
宋家的墓园离这有点远，她还得再转坐两次公交。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才到，半路上，孟漓去花店又买了两束花。
只是远远得，还没走近，她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孟漓的脚步顿了顿，没想到宋时还在。她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下午才来。
似乎是听到了后方的脚步声，宋时冰冷的身影微微侧了侧，狭长暗沉的眼眸在看到了孟漓的那一刻，微微有了一丝亮光。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色的吊带长裙，长发简单得扎了一个马尾，搭在笔挺的后背上。精致淡雅的脸上化了一点妆，并不浓，但衬得她气色比平时好。
上次见到孟漓的时候，宋时总感觉她气色不是很好。
孟漓弯腰放花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久违的，让人痴迷的，味道。
孟漓朝着二老拜了拜，这才退后，和宋时并排站在一起。
“好久不见。”宋时率先打破沉默。
他的声音似乎少了一丝往日的冷漠。孟漓怔了怔，声音有些干涩得回：“嗯，好久不见。”
“听说你自媒体做得还不错。”
孟漓尴尬得笑，他这个不错简直要捧杀她。和他相比，孟漓那个才算什么呀。
只是为了掩饰尴尬，她挤出一丝不太好看的笑容：“谢谢。”
宋时侧头低眸看了几秒：“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孟漓还没收回去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这语气，像是在等她做年终总结一样，孟漓微不可见得瘪了瘪嘴：“走一步看一步。”
宋时眉心皱了皱，正准备说可以给她安排最好的营销团队。
脑子中却没来由得想起苏城的那句“那就用不打扰的方式打扰”，宋时将刚刚的想法顿时安回去，半天才接道：“挺好。”
孟漓狐疑得抬头看对方，今天宋时说话，这腔调太奇怪了。
虽然他平时说话也惜字如金，但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对了，他的态度。
如果是以往的宋时，肯定对她这种小打小闹的自媒体不屑一顾。才不会像今天一样，接连给了一个“不错”，一个“挺好”赐予她。
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男人受刺激了？
孟漓低着头，默默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雨势越来越密集，她漆黑的发丝上，已经铺满了细细的水滴。
两人转身向门口走去。
宋时看这雨越下越大，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
孟漓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也方便。
只是说话的功夫，刚刚还是小雨的天气已经变成暴雨，连不远处的公交亭，都看不见了。
宋时今天没有带司机，他的车就停在保安亭旁边。
孟漓看了看地上溅起的水花，咬牙上了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