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种说不通的景象，任谁看见了也得惊出一身冷汗，更何况是江涵。
他就是胆子再大，再没做过亏心事儿，可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书生，况且身上还没穿衣服，连安慰自己的最后一道保障都没有。
嗷唠这一嗓子，都喊变音了，一蹦三尺高，直蹦到正房的台阶下面，脚下一个没站稳，噗通就坐地上了。
正房没锁跟他那屋门关上了不一样。
那个自己能解释，这个解释不了。
江涵记得这是把新锁，上面还镌刻了蝙蝠的纹饰，老门子带他转悠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下，绝对是锁着的没错。
可这会儿，这锁不翼而飞了，所以先不说是人是鬼，单就这个变故也足够吓人的。
江涵来不及多想，爬起身之后连屁股上粘的泥土都没顾上，发了疯的往自己那东厢房跑，兔子都追不上他。
一步跨进来，“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捡起一边立着的门栓把门卡上。
谁知刚想松口气，这屋里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呢？
江涵发现这屋的光线明显比刚才亮，而且浑身上下透着凉气，不是凉风的那种凉，而是他没感受过的，从后背往四周蔓延由内而外这么凉。
江涵打这儿开始，终于咂摸出点滋味来了，这宅子不干净。
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都会冷静，这是本能，本能的去串联一系列的已知因素。
月钱二两，罐子碎裂，老人锁门，房门自关，锁头丢失！
江涵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转头看了看烛台，这一看差点没把心吐出来。
烛台上的烛火不仅有半尺高，而且变成了绿色，翠绿翠绿的，春天路边野草发那芽都没这么绿。
见到这副场景，江涵一下就软了，“啪嗒”一声又坐地上了，怎么起也起不来，而且觉得喘气都费劲。
江涵心说这次完了，要交代在这了，书里说过呀，烛火变绿这是遇见鬼了。
“瞧瞧我自己这个命吧！幼年没了爹娘，亲戚十三不靠，考了秀才也没出息，好容易倒插门给人当了上门女婿，还是个他么给人看暗门子的。”
“老天爷！你真是不公！”
江涵心里想着，心里边儿一股子无名火就起来了，伸出手来指着屋里的家具陈设破口大骂。
“我他么就是烂命一条，让人戴绿帽子的活王八，你他么也别装神弄鬼，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看我不弄死你，弄不死你我跟你同归于尽，咱谁也别活，一块儿下地狱！出来，滚出来……”
江涵真吓急眼了，平时自己斯斯文文的，这会儿把平时听到的市井骂街的话全都吐露出来了。
骂了得有一盏茶的工夫，可能是骂累了，也可能是词穷了，又或者是壮了胆儿了，反正是停了。
停是停了，但两腿还是发软站不起来，倚在墙根儿上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扫视着屋里。
屋里倒也没什么动静，但空气还是这么凉，那烛火也还是那样，半尺来高，翠绿翠绿的。
四外下一片安静，连外边那猫头鹰都不叫唤了。
就在江涵准备定定神，上床坐着等天亮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左肩膀后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骂累啦？”
声音不大，而且低回婉转，实话说，不难听，挺甜！
但江涵受不了了，上午受气，晚上惊吓，刚才发了火才平静下来结果又来了这么一下，谁也受不了。
裤裆一酸直接就尿了，一边尿还一边哭。
“我错啦！快别吓唬我了，我可没干过什么昧着良心的事儿，是那贱人赶我走的，不是我抛下他的，姐姐，不，奶奶饶命啊！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出去给您烧纸去！我找师父道爷超度您……”
江涵这儿念叨着，把他能想起来的女性尊称全都叫了一遍。
这女鬼也没打断他，只是等他自己在这儿发泄完了这才轻轻一笑。
“让你说的，我有这么老吗？还有，亏得你也是个读书人，如何这般不体面？”
就这一话一出来，江涵猛地就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不是那么害怕了，既然不害怕了肯定就知道害臊了。
也不顾地上湿不湿，两只手一下就把最羞的地方护住了。
“奶奶饶命，我这是淋了雨，您明鉴，我那衣服还在院里晾着呢！您见谅，我这就穿去，这就穿去！”
人总是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抱有恐惧，这一人一鬼这么一对话，一交谈，其实也就没多大事儿了，就怕那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喊打喊杀，要不就在背地里吓唬的。
江涵这会儿也一样，一听这女鬼说话好像也没什么恶意，心里踏实多了，身上也有劲儿了，站起身捂着裆就跑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想要找找和他说话的女鬼，毕竟看见人儿之后自己这心里才能完全踏实。
拿眼扫了半圈没找着人，就打算先穿衣服，不管怎么说，人家说的对，不管是跟谁也不能光着聊吧？
可江涵这一回过头看前面，顿时吓的又是一跌，连膝盖都磕破了。
就他住的这个东厢房外边，七八个女鬼站了一排，而且同看面向江涵。
按说这些女鬼从动作上看都是端庄大方的，两手握在一块儿斜谦着，站在原地也不动。
但她们这脸，一个个的可太吓人了。
有那双眼外翻吐着舌头的，有面相痛苦五官扭曲的，还有那消瘦至极像个活骷髅的，总之是五花八门没有一个像样的。
江涵哪见过这个？再有心理准备也架不住这样啊！
“诸位奶奶，你们可别吓我呀！我还得给你们烧纸呢！”
江涵这一摔倒不要紧，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导致他一下子又暴露了出来。
这次给这几个女鬼吓得够呛，吼喊业叫的又是转身又是捂脸。
江涵这才反应过来，两手张开再次护裆。
就在此时，江涵就感觉自己这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紧跟着，传来了最早跟他说话那女鬼的声音。
“江公子，要不您还是先穿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