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衫女子见三人不说话,以为他们是不答应,“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说话的语气逐渐降了下去,准备抽身离去。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愿意愿意,非常愿意。”臭大先回过神,应声回复道。
“只要姑娘不嫌弃我们的地方简陋就好。”臭二摸摸头憨憨的样子。
这女子就是绿忆,她厨艺极好,将鲫鱼烧得通体发亮,外表微酥内质鲜嫩,入口即化,汤汁醇香却不厚腻,光闻一口就浓香扑鼻,尝一口便感受到五味完美地协调与融合。
四人围成一桌大快朵颐。绿忆本不想失去小姐风度,但无奈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前胸快贴着后背了,再加上三个臭皮匠言语天真,性情真率,便也放下了心中顾忌,大嚼起来。
后来才知道,绿忆是北镇一个小门派“药赞堂”堂主之女,因从小指腹为婚,现在到了婚配的年龄,她爹娘便要她择日成婚,结婚的日子都定下了。绿忆实在不愿意,就从家里逃出来了。
见她无家可归着实可怜,三个臭皮匠便主动邀请她留下来。
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没多久就被偷了,之后便是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幸而碰到了三位憨厚的大哥。不知为何,绿忆打心眼里信任这三位哥哥,便答应了下来。
“太好太好了,我们臭皮门发展壮大了。”
“首先声明,我可没有加入你们什么臭皮门。”绿忆单手叉腰,仰天说道,从侧面微动的下颌不难看出,她是笑着说的。
“不行不行,我们臭皮门不介意接收女弟子。”
四人的欢声笑语充满了这座简陋的庭院,有了绿忆的加入,生活就像是加了糖的水,每天甜滋滋的。
她从小便跟着父亲学习药理知识,岐黄之术很是精通,院子的东边种上了各类草药,西边则种了一些果蔬,各个生长繁茂。
春花秋叶,冬雪夏风,在四人相敬如宾的欢快日子里,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寒暑。
直到有一天,三个臭皮匠又抓了几条肥美的鱼儿回到那熟悉的院落时,怎么也找不着绿忆的踪迹了。
三人发疯似地寻找,走街串巷,入山搜寻,但依然没有看见绿忆任何的蛛丝马迹。
“玉儿乖,把这个药喝了。”绿忆的话把三人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这时解药已经熬好了,忆姑小心翼翼地端来给玉儿。可玉儿虽然醒着,却对面前的药视而不见,“哼”一声转过脸去。
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玉儿能心甘情愿地将药喝下去,忆姑还是继续哄她,“喝完就带你去找他们。”
玉儿回过头来,眼神里放出一道亮光,“当真?”
“当真。”
方老伯无耐又羞愧地别过头去,右手抹了抹眼睛。玉儿将药一饮而尽,忆姑欣慰地放下了药碗。
本以为喝完解药玉儿很快就会清醒,但没想到过了许久,她依然吵着闹着要去找她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按道理喝下药很快就会有效果。绿忆看着玉儿的样子感同身受。
二十多年前,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痛苦经历。其实当年她离开三个臭皮匠,并不是不辞而别,而是被人下毒带走了。
“求求你,不要,你放过我吧。”绿忆嘶哑着喉咙,手在地上抓出了血,不停磕着头,额头磨破了,渗出大片的血渍。
绿忆的惨状仿佛是一剂兴奋剂,将这些恶魔们逗得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用手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床上,大叫:“臭婊子,躺好。”她拼命挣扎反抗,另一人走过来,“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她几记响亮的耳光,娇嫩的脸上顿时升起红色的肿痕,疼痛伴随着屈辱不断蔓延。
“贱货,还敢反抗。”又一人拿出皮鞭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边抽边数数。另一人一把撕碎她的裙子,她半边身子露在外面。
绿忆极力哀求讨饶,大声惨叫,但这些都没有唤醒魔鬼们的良知,他们脏手在她身上肆虐,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彻底的绝望从脚底凉起,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任由他人凌辱。
她要狠狠记住这几个人肮脏的样子,变成厉鬼再来找他们索命。
可恨的是,他们都蒙着面。
只有为首的那人,她看得清清楚楚,紧挨着肚脐的地方有个鸽子蛋大小的黑色胎记。
披着撕烂的衣服,拖着破碎的身体,巨大的耻辱和疼痛就像两条双生蛇,撕扯着她的心。
走出来的时候,她眼泪已经哭干,脸上的血痕还未消散,她如僵尸般游荡在空空的巷道里。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
只记得一位大娘挑着担子准备出门,筐子里是新鲜的菜蔬。善良的大娘将自己女儿的棉布裙子给她换上了,又给她口袋里塞了两个馍馍。
她被人当成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也确实是。
没有言语,她感激地向大娘苦笑了一下,便离开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走到一条小河边时,绿忆没有丝毫犹疑地跳了下去,没有告别。激起的水花像是在为她的冤屈惊呼,冰冷的河水则是为她洗去满身的欺辱。
“你醒了,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一位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的妇人微笑着说,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喂着这位可怜的姑娘。
绿忆看着这位面目清秀和气的姐姐,强忍泪水。
“年纪轻轻,有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多么朴实的语言,真的会这样吗?在绿忆的心里,这句话点燃了一丝她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我和方哥正去庄稼地里,就看见你一头栽了下去。他连忙冲下去将你救了上来。”
“幸好救得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旁边走来的大哥嘿嘿一笑。
绿忆看着眼前的两个救命恩人,他们诚恳的目光,温暖的笑容让她冰冷的心暖了一半。
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虽然平日里爹爹对她严苛,但她知道那是深深的爱,爹爹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传授给了女儿,她的医术甚至远超了父亲的水平。如果他们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轻生了,他们该会多么痛心。
她又想起心醇厚憨的三个臭皮门哥哥,此时他们一定还在焦急地寻找着自己,但此生都不会与他们再见面了。
已经死过一次,以后不会再寻死觅活了。经历过大的风浪后,人的信念会在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她告别了救命恩人,打算回家陪伴爹娘一辈子。
真是祸不单行,老天爷给这个可怜的姑娘又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到家时,原本熟悉的家园已被摧毁,双亲纷纷殒命,七窍流血,身上并无受伤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