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芷看着顾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说的。”
顾夫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落寞，她低下了头，并没有回过头去看姜以芷。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可能是因为太寂寞了吧，我也不知道这些话我可以对谁说。”
“等一下的慈善晚宴，我就会宣布我要和他离婚，我得到了整个顾家。”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我处心积虑运筹帷幄了十几年，我才得到了顾家。”
“可原来，我连一个可以分享快乐的人都没有。”
顾夫人转过头看了姜以芷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好美，美得姜以芷挪不开双眼。
“你说得对，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因为没关系，我才选择告诉你。”
“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分享一下，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可能我心底里是有一点期待的，我希望你会把这些话传给顾丞风听。”
“他自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或许我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的。”
“我在报复他的父亲，却已经不是为了爱和恨了，我也不知道什么，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折磨自己……”
“当初我和他的父亲吵架，我们没有及时去救我们的雅雅，这一辈子我都放不下这个事情。”
顾夫人说到这里语气十分平静，可姜以芷却听到了那一丝丝的颤抖。
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呢……
在顾丞风的眼里，他的母亲冷血残忍，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放弃，可实际上或许她并不是这样的。
“从我第一眼见到雅雅开始，我就好像看见了我的雅雅……”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顾城屿给这个孩子起的名字，是不是他也放不下我们的女儿。”
“从雅雅死了以后，我和顾城屿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这是我们一家人都过不去的坎儿。”
“顾丞风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也是。顾城屿很淡定，他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所以我很恨他，一直很恨他……”
“直到我见到了雅雅，我真的以为那是我的女儿回来了。”
“也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雅雅一定是苏云暖的孩子，我以前以为她只生了苏子柔一个女孩，没有想到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苏子柔，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女孩和我的女儿长得这么像。”
顾夫人的嘴角满满都是痛楚的苦笑，她抬头看着姜以芷，“我也没有想过，原来我还没有放下这个女儿。”
“我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我那么能干这么强大，可原来在我的心底里，还是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
“如果时光倒流，我不断地幻想，如果我还能回到那个时候，我要救回我的女儿。就算牺牲掉我的命，我也要把雅雅换回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如果，怎么可能时光倒流。我没有机会，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顾丞风也不可能原谅我，我们之间的母子亲情终究是要结束的。”
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姜以芷的手，“你知道吗？顾丞风应该早就已经知道我的这个计划了。”
“我听说你这么恨他，是因为你觉得他要利用你肚子里的孩子争权夺位对吗？”
“不可能的，就算他有爷爷的遗嘱，就算老爷子这么力挺他，我要得到顾家了，他依然就没有办法了。”
“他的对手从来也不是他的父亲，他也没有对付我，这说明什么？你那么聪明你应该很清楚吧。”
姜以芷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顾夫人今天找他说这些，才不是因为什么寂寞。像她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人去倾诉自己的情绪。
她今天找到自己对自己，说这些话竟然是为了顾丞风，为了自己的孩子来当说客的……
她希望自己同情顾丞风，更了解他，更理解他，是为了让自己回到顾丞风身边去。
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姜以芷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顾夫人是爱自己的儿子的。
姜以芷微微皱眉，看向顾夫人的眼神里也带了一丝温柔，“夫人，其实你是一个好母亲，只是你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而已。”
“不管是对雅雅还是对顾丞风，你是掏心掏肺地好的，只是有一些话如果你不说，旁人又怎么能明白呢？”
“如果你爱自己的儿子，你应该告诉他。你也不恨顾董事长了，你早就已经原谅他了。”
“你只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你这一次是为了帮苏云暖吧，你知道如果你不布下这个局，顾城屿一定会把苏云暖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就算他不打掉那个孩子，他也会利用那个孩子，比起顾丞风，顾城屿要冷酷多了，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孩子，放弃每一个孩子。”
“可是你不愿意苏云暖和她的孩子继续遭遇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不是她帮你，你选择和她联手，是你为了帮她。”
顾夫人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你呀，不只是老实本分，还很容易相信人。”
“我对你说了一些话，表达了一些情绪，在你心里的我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傻丫头，人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人呢也是有很多面的，我爱自己的儿子，和我是不是一个好人，并没有什么一定的联系。”
“或许我是想帮苏云暖，但一定不是完全只想帮她。”
“她是我丈夫的小/三，她生了我丈夫的私生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善意。”
“我从来也不是一个圣母，我能隐忍这十几年，我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今天我用这样的手段把我丈夫赶下台，让他身败名裂，我怎么能算是一个厚道的人呢？”
“你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天真单纯。我也希望我儿子能好好地珍惜你，我想他今天所作所为，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但是他爱你是真的，我也希望你会爱他，你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照顾你们母子，等到他把一切都做完了，自然会来找你。”
“你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姜以芷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有想到连顾夫人都会说出这些话。
而且是在她完全不知道顾丞风到底有什么计划的时候……
或许这就叫母子连心嘛，就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她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这一刻，姜以芷是真的深深陷入了一种迷雾之中，是自己的问题吗？是自己不够体谅顾丞风吗？
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么难以忍受呢？她宁可知道一切，刀山火海也好，枪林剑雨也罢，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她不想总是被顾丞风撇开，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安全又有什么用，等他把一切都搞定都结束了再来找自己，那一刻，自己为什么还会在原地等他呢？
姜以芷沉默了很久，还是挣开了顾夫人的手，她看着她静静地摇了摇头，“对不起了，夫人，我可能做不到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想再等他了。”
“你能隐忍十几年，可我不行，我一刻也忍不了了。”
“我只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我想我现在离开他的身边，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性格又冲动，为人又天真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就很容易被人利用。”
“如果我继续留在他身边，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是一个阻力。”
姜以芷说出这些话来全都是真心实意的，她现在很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真的有很大的问题。
或者说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却不是最适合顾丞风的女人。
白落菲虽然功于心计，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可不得不说她聪明，她没有心，她很适合做这个顾夫人，陪着顾丞风共同进退。
听到姜以芷这样坚定的拒绝，顾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
她看着姜以芷，眼底里似乎有一丝深意，她摇了摇头，“谁也不是天生就这么聪明能干的，攻于心计这种事情不一定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培养的。”
“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不光是因为你忠厚老实，还因为你很像我，像年轻时候的我……”
“一个出生名门的大小姐，受过良好的教育，眼底里全只有阳光明媚。”
“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天生就应该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我和你真的很像，你家里被人陷害家道中落，我呢，是因为嫁错了男人。”
“你说得没错，顾城屿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他心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女人也好孩子也好，都只是拿来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强迫你去做什么，也不是想要你就此就原谅顾丞风对你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