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还想多看几眼，就被墨家人出声打断。
“黎儿，过来。”
说话的是墨黎的父亲，这人从沈陌走进大堂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沈陌，直到墨黎进来，他才转移了目光。
墨黎收回看沈陌的眼，朝着自己的父亲和几位长辈行了个礼，才迈步走向自己的父亲。
“黎儿，当年也是我与你沈跖伯伯几句醉言，给你和沈陌侄儿定了亲，”墨父叹了一口气，斜眼看了沈父一眼。
见沈父没有反驳，才又继续说着，“如今你们年岁也大了，这婚嫁之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想凑成一对怨偶，所以决定解除婚约。”
“黎儿，沈陌侄儿，婚约虽是解除了，但你二人若是有缘，我与沈跖也不会阻拦。”
这话倒是说得漂亮，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就沈陌这废材体质，以及不出一个月就会前往上域炫赤门的墨黎。
二人连面都见不到，又怎么可能会有缘再续？
不过眼下，谁也没有戳穿的意思，沈陌面上带着几分笑，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不忿的意思。
倒是让墨父对他的评价越发高了几分，从一开始墨父就在关注沈陌，说起来，他其实没见过沈陌几次。
虽说沈家和墨家是故交，但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能聚的时间本就不多。
何况，沈跖死了妻子后，几乎不再与外人社交，他们见面的时候也越发少，沈陌这个从小就流传着废材名声的孩子，沈跖为了保护他，自然也不会带他在外走动。
这些年，墨父听多了风言风语，也对沈陌的印象不太好，可今天一见，却让他有些遗憾。
沈陌到底是沈跖的孩子，样貌品性看上去也都是端方君子模样，虽是废材，却没有因此而自卑阴郁。
可惜了，偏偏是个废材。
墨父看向沈陌的眼中总是带着惋惜，倒是墨黎，听到自己父亲说的这话，面色有些微妙。
她也明白，自己这份婚约留不长，不过这种因为她要去上域，所以对方就来取消婚约的状态，又让她有些恍惚。
总觉得自己似乎无形中做了把仗势欺人的事。
“黎儿，沈陌侄儿，今日我与沈跖便做主，废了这婚约，你二人可愿意？”
话出，沈陌和墨黎的视线在空中交聚，沈陌眼中不悲不喜坦然自在，倒是衬托得墨黎多了几分不自在。
“父亲，我想和沈陌单独聊聊。”
墨黎没有当即答应，而是提出来这个要求，让在场的长辈都有些疑惑，不过墨黎态度坚定，他们只得允诺。
于是，沈陌就被墨黎带着离开了这里，来到离这有五十米左右的凉亭中，墨黎走在前面，沈陌则跟在她身后两步远。
“沈陌，你可怨我？怨墨家？”
走到凉亭内，墨黎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少女的身量比不上沈陌，她只能微微仰头去看沈陌的面色。
沈陌眉眼微动也看向墨黎，只是很快他就转移了目光，绕过墨黎走到一旁坐下。
又丝毫没有受影响的从兜里摸出一包蜜饯，拿出一颗在手里端详，“墨黎小姐为何会觉得我有怨？”
说着，沈陌把蜜饯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望向看过来的墨黎。
原身当初都不曾怨过半分，他沈陌又有什么好怨的？
墨黎看着沈陌的一举一动，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连半分真气都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有一种对方比她强的感觉。
“沈陌，你我的婚约，乃是还未出生便定下的。我不日便要去往上域，你若不取消婚约，便可借此为自己牟利。”
“可是今日你来解除婚约，一无好处，二无利益，你当真甘心？”
墨黎不笨，就像她明明知道与自己有婚约的是沈家鼎鼎有名的废物三公子，而自己资质极高，前途无量，却依旧没有选择解除婚约一样。
因为在这场婚约中，她有利可图，一来，她可借着这份婚约拒绝旁人的追求。
二来，也是全了墨家的名声，让外人知道，她墨家言出必行，言而有信，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反之，沈陌却会因此获得更多的诋毁，尤其是她资质实力越好，那么沈陌就会被诋毁的越厉害。
墨黎不知道沈陌是怎么想的，但她想，若她自己身处沈陌的境地，一定不会这般平静。
“墨黎小姐，想听我说什么？”沈陌歪歪头，又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轻轻砸吧了一下嘴，才在墨黎眉头微蹙之下继续说着。
“墨黎小姐也说了，你我的婚约乃是未出生时便定下的，既然是未出生时定下的，那与你我关系并不大。”
“这不过是沈、墨两家相交甚笃的玩笑话，何必在意？又何必当真呢？”
“再说了，墨黎小姐资质极高，而我，一个废物，我的名字能与墨黎小姐的名字绑定这么久，倒是委屈墨黎小姐了。”
“如今墨黎小姐有了更好的去处，作为墨家故交的沈家之人，我祝福还来不及，为何要怨？”
说话间，沈陌的每一个表情都印在墨黎眼中，她能看出来沈陌这话并不是违心之说，只是……
若当真如此，那便是她墨黎小人之心了。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墨黎还是想确定一下，这婚约必定是要退的，但墨黎希望沈陌不会因此而心生怨怼。
“当然。你我统共没见过几次，能有什么情谊？婚约这玩意儿，没了便没了。还是说……墨黎小姐，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沈陌轻笑，又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还顺势将半袋子蜜饯朝墨黎的方向递了递。
墨黎看看沈陌，又看看递到眼前来的蜜饯，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却也叹着，是她轻看了沈陌。
想着，墨黎伸手从袋子里拿起一颗蜜饯，没有半分犹豫的放进了嘴里，“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也算说清楚说明白了。
只是正准备返回大堂时，墨黎突然看向一个角落，口中轻斥，“是谁在那儿？出来！”
墨黎站定，沈陌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目光顺着墨黎看过去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矮小的假山旁，草丛微微晃动了几下。
没一会儿，一个脏兮兮的脑袋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那个人眉眼带着害怕的敛下几分。
“大小姐，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要打扰你们的……”
那人说话时，还有些结巴，却又在努力憋出完整的一句话。
“这是你们墨家的下人？墨家什么时候，也会苛待下人了？”
沈陌在看到那个人时，眼中带起了几分兴趣，一边调侃的问了一句。
“……”墨黎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家里的下人，只是……家里的下人会这么埋汰吗？
墨黎还想说自己也不知道，顺带问问那个人来着，就看沈陌又一次绕过她走向那个人。
沈陌的步子不慢，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对方面前，他微微垂眼，问道，“叫什么名字？是墨家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