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振翅，立于指尖。
小女孩儿缩回手，睁大眼睛，开心的盯着那只停留在自己指上的凤蝶，一半美人面，一半骷髅头，她眼睛不眨的看了许久，慢慢有点头晕目眩。
下一瞬，有人伸手将蝴蝶赶跑了，她回过神，跳下大石头，有些生气：“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大坏蛋，你赔我的蝴蝶！”
萧景胤没有放下身段去哄她，周身氤氲着疏离清冷之感：“你也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出言无状，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
小女孩儿脸颊鼓鼓的，皱起眉头，往日里她被众人捧着哄着，任她撒娇，随心所欲，哪里受过什么冷眼相待。
她心里委屈，嘟着嘴巴，不服气的小声道：“我才不会叫你劳什子哥哥呢。”
她说着，扬起脖颈，又抬眸看了眼萧景胤。
萧景胤一身灰色僧衣，头发乌黑如墨，用一根树枝簪起，散落披肩，眉眼俊秀，唇薄泛凉，淡淡一扫，有着不染尘世的冷然之色。
可他面色清瘦苍白，时不时的掩唇轻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无法让人小觑。
好看是好看，可是凶巴巴的。
世间美色分为很多种，有一种就是只可观，不可得的美，有可能是怕自己暴殄天物，也有可能怕反噬到自身尚不可知。
她又低下头，思量着，总结了一句：这位仙人不好惹。
“蝴蝶看似飘逸唯美，实则会迷惑人心。”萧景胤突然微微俯身，告诫她道：“离它们远一些，如果你还想活着，就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然后，站直了身子，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抬脚走。
她立马跟了上去，“诶，你…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忘记来时的路了，走了好久，太累了，才在这里歇歇脚。”
接着，抬手拉住萧景胤的袖子，眼眶湿润，放低姿态：“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萧景胤听了，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微微侧身：“还不跟上来？”
“嗯！”小女孩儿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被丢下了，正失落的垂下眼睫，听到萧景胤的话，赶紧咧开嘴，小跑着跟了上去。
旁侧有人，她都会习惯性的去牵那人的手，只是没想到，萧景胤的手会那么冰冷。无形间，又闻到他身上的药香气，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又抬眸瞅了萧景胤一眼，轻道：“原来哥哥不是仙人，而是…病人啊。”
萧景胤自顾自的走着，扫了一眼周遭，他上山这么久，还没下过山，哪里知道路怎么走。
眼下，只在林间乱窜，碰碰运气。希望能在日落前找到，把这么个小女孩儿留在山上过夜，她家里人怕是要急疯了。
一看她珠光宝玉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极得家里人宠爱。不像他，已经忘记被人爱着，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体内的寒气又在沿着经脉游走，被血液带动侵袭着心脏，仿佛有密密麻麻的万针同时扎进去，疼得他脖颈青筋暴跳，浑身慢慢渗出了汗。
谁知，那小女孩儿扯了扯他的手，他没力气，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哥哥，你是生病了吗？”小女孩儿想确认什么，但他痛苦的表情已经帮她确认了，她慌了神，吓得都要哭了：“哥哥，你哪里疼？”
见他捂住胸口，又着急的指着那处问他：“是这里疼吗？”
萧景胤唇瓣发白，无意识的点点头，光捂着胸口也无济于事，就想伸手去掏袖中炼制好救急的药。
手却被小女孩儿抓住，她慢慢凑近他，低下头，朝着他胸口的位置，小口的吹着气，一边吹一边小声的念叨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萧景胤好奇的道。
小女孩儿的眼眸澄澈如水，一本正经的道：“我在念咒啊，哪里痛，吹一吹就好了。啊，差点忘记了，还有…”
她抬起白嫩的小手，轻柔的拍一拍萧景胤的头，嘴角抿着笑：“乖啊，哥哥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快些好起来的。”
“…”萧景胤陡然握住小女孩儿的手，胸口不再痛了，却有些闷闷的，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他忽然想起，有一回自己发热躺在床上，皇爷爷在一旁守着他，也是这样摸着他的头，动作轻柔，“胤儿乖，很快咱们就好了，皇爷爷还要教你骑马呢。”
他中毒昏迷不醒时，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头，握着他的手，久久都没有松开。
那手的温度，好像都不一样，有的炙热，有的滚烫，有的手心还渗着汗，但都很柔软，化作一股力量形成无形的膜，包裹着他的心，不让体内叫嚣的寒气靠近。
“哥哥，你怎么哭了…”小女孩儿愣住了，担忧的道：“不管用吗？我娘亲就是这样…”
“管…用。”萧景胤忙背过身，用袖子擦干眼泪，低声道：“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她也猛松了一口气，主动绕到萧景胤跟前，迎面直勾勾的去瞧他，有点得意道：“哥哥，我厉害吧？”
萧景胤的眼眸似潺潺清泉，阳光之下，透着一丝暖意，他没说话，只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举手投足间，不再是冷如孤月。
不疼，却有些怪怪的，她摸着额头，看着哥哥人又要走远了，抱怨了一句：“阿菱累了！不想走了！。”
“阿菱？”闻言，萧景胤停了脚步，往回走，蹲在她面前，低声道：“上来吧，小阿菱，哥哥背你。”
小阿菱没有犹豫半分，趴在萧景胤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笑着道：“哥哥，阿菱知道路了，你往那个方向走。”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刚才只是撒了慌，只想和仙人多说说话。
萧景胤虽然病弱，但背着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小阿菱靠在他的肩头，闻到一股药香，顿觉伤感，自说自话道：“前两日，团团死了。”
“团团？”萧景胤一脸的懵。
“嗯，团团是一只波斯猫，是外祖父送我的生辰礼物，我真的好喜欢它。”
小阿菱想起了伤心事，吸了吸鼻子：“可是它生了病，被喂了好多药都没用，外祖父安慰我，说团团没有死，它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会以另外一个样子回到我身边。可是，它就是死了，再也不能陪我玩儿了。”
她搂紧了萧景胤的脖子，担心道：“哥哥，你也会死吗？”
萧景胤沉默了片刻，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你不要死！”死，还是不死，哪能由人决定。可阿菱不明白，她只是不想再亲见死亡，便执着的道：“哥哥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吃许多好吃的，玩许多好玩的，看好多美美的风景。”
“嗯？”萧景胤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小阿菱想了想，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萧景胤耳边，轻轻道：“哥哥长大了，可以来娶阿菱啊！”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娘亲闹别扭回了娘家，爹爹赶紧马不停蹄的追了过来，趁自己装睡，他偷偷抱着娘亲，痛心疾首道：“阿芷，我不能没有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饶过我吧。”
“顾松柏，你还有脸提孩子，我当初要不是看在阿菱的份上，早就跟你和离了！”方芷很伤心，抹着眼泪：“可是你呢，对得起我吗？我现在肚子里的还没生呢，那个沈芙就有了！你！”
“你别动气，都是我的错。”顾松柏慌了神，叹一声，无奈道：“我也不想碰她，是母亲给我下了药，你身子慢慢重了，我不想伤你，只好…”
“你休要拿婆母做筏子，就算如此，也是你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方芷就有苦说不出，她堂堂方氏一族族长的嫡女，究竟是差在什么地方，才让婆母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不起。
“她是厌我挡了你迎娶京城贵女的路了罢，可是，我已经做出了妥协，中馈依然交由婆母操持，可她却逼你纳妾，如今还要往我心窝子上捅！”
“京城贵女又如何，她们从未入过我的眼，我的阿芷美丽温柔，贤惠识大体，哪里比她们差，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你最后原谅我这一回，可否？”顾松柏跪在床上，红了眼：“阿芷，我是真心爱你的，没有你，我会死的。”
方芷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那你去死吧。”
“我若死了，你不心疼？”顾松柏拉住方芷的手，越来越紧：“阿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他拉着方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道：“这里会死的。”
方芷甩开他的手躺下，把女儿搂在怀里，鼻尖红红的，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最后一回，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好。”顾松柏喜笑颜开，侧躺着身子，把手放在方芷隆起的肚子上，“臭小子又闹你了吗？”
方芷没理他，她嘴上妥协了，可心里还没有。但现实不允许她有别的选择，她自由了，可是孩子怎么办，阿菱和肚子里的孩子离不开娘亲，也离不开爹爹，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他们都会伤心的。
两个人可以相爱，但却无法永远相爱。爱之一字，有时候太重，有时候又太轻，真假难分。
小阿菱听了一嘴，有点难过，苦恼的皱眉，偷偷的思量着，她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要比爹爹好看，比爹爹温柔，比爹爹懂事，比爹爹…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又加了一条。
可以不爱，但不能彼此伤害。
“哥哥，你以后娶阿菱吧。”
萧景胤没当回事儿，“你才六岁，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吗？”
“阿菱当然知道，你娶了我，我们就是夫妻，然后生一堆长得像你又像我的孩子。”
萧景胤又不解道：“那我为什么要娶你呢？”
“因为…”小阿菱想了想，激动道：“因为我刚刚帮了你，就是你的恩人，现在我让你娶我，你就必须要答应我。”
好一个挟恩图报。
萧景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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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回忆N久了，啊啊啊，明天一定要回归主线！走剧情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