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拿着匣子和画,不紧不慢的跟在顾幼菱旁侧,眼尖的瞅到了正在园子里闲逛的人,赶紧道:“姑娘,您说咱们府上最不缺钱的主儿是哪个?”
“当然是二叔母了。”顾幼菱脱口而出。这话一出,顾幼菱愣住了,是啊,二叔母有钱啊,可是吧,这越有钱的反而越抠,她去借也未必能借到啊。
说曹操,曹操到。
迎面走过来的人穿金戴银,华衣锦服,心情似是不错,脸上堆着笑主动朝顾幼菱打招呼:“嫡姑娘,也出来赏雪?”
平日里,秦氏性子软糯,怕招人嫌,遇到顾幼菱,都是绕道走,今日好稀奇,竟然主动朝她搭了话。
顾幼菱微微行礼,垂眸:“二叔母。”
“真巧,天儿冷,嫡姑娘可要多穿些。”秦晓莲不仅主动朝她搭话,还对她嘘寒问暖,实在是太奇怪了。
“是,谢二叔母关心。”顾幼菱压下心中的疑惑,准备抬脚离开,去想别的法子弄钱。
正要走,秦晓莲却缓缓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小声道:“嫡姑娘可是遇到难事了?”
顾幼菱一身素净,一穷二白,看起来真是有些潦倒。
她垂眸,一脸的难色:“二叔母,还真让你猜对了,我的确有点事儿,需要银子。”
秦晓莲一听,笑意褪去,往后退了一步。落在顾幼菱眼里,有点子泄气,这借钱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这孩子,缺钱怎么不跟二叔母说呢。”秦晓莲半是责备,半是埋怨,让顾幼菱一时摸不着头脑,又听她道:“缺多少,报个数,我让人把银子送你院子里。”
顾幼菱愣了下,说了个数,对方听了,一脸的不以为意:“两万两黄金,是有点多,但二叔母还是有的,等着,过会儿遣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二叔母。”从天上忽然朝她砸下几万两,砸的顾幼菱还有点晕头转向。
“谢什么。倒是我要谢谢嫡姑娘,多亏你帮忙,萱儿在承恩侯府才没受什么委屈。”
秦晓莲一脸的感激,缓缓上前小声道:“我啊,本就没想让她攀什么高枝,这一生找个可心的人便好。她也似乎想通了,如今整个人都欢喜了不少。”
做父母,最挂念的就是儿女,不求富贵,但求快乐安康。
原来是因为这一茬。
顾幼菱笑了笑,“我和大姐姐同是顾家女,亲姊妹,自然是要同气连枝,相互照应。二叔母,不必介怀,这都是阿菱应该做的。”
“嫡姑娘这话,说的真妥帖。”秦晓莲以前不喜府里又美又软的嫡姑娘,性子娇纵,行事霸道,哪比得上她女儿端庄沉稳。可是,人人却都护着她爱着她,而萱儿只能靠自己讨婆母的好,才有立足之地。
现在她对顾幼菱倒改观了,那身软骨下,藏着一颗纯心,实在温暖可人。
钱的事情解决了,顾幼菱一身轻松,带着钱去了月瑕堂,再三嘱咐,让人好好办事。
月瑕堂堂主也再三保证,才把人送走了,换了一身衣服,穿着斗篷,上了马车,拿着顾幼菱的玉坠若有所思。
马车走走停停,在一处侧门停下,男子四周巡察,旁若无人,方快速的下车进了门。
小厮走在前引路,走了许久,进入一院子,门口站着侍卫,有人进去传了话,他得令后才进去。
一亭子,雅致非常,飘雪都被清干净了,放着炭盆,里面坐着两人,衣着华贵,正在对弈。
他摘了斗篷,单膝跪地,低声道:“夏慕言拜见太子殿下,参见公子。”
太子殿下执子落在棋盘上,垂眸,轻吐一字:“起。”
男子起身,不敢靠的太近,立在原地站着。
披着雪袍的贵公子脸色发白,用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夏堂主,大白日的,你怎么来了。”
夏慕言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为了掩人耳目,每次过来做汇报,都是深夜来访。
亭子旁边有一池塘,面上结了冰,冰面下有团团锦鲤在游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耷聋着脑袋:“属下昨晚接了一单生意,客人没那么多银子,我就让她赊了账。”
“哦?”雪袍男子愣了下,微皱眉:“月瑕堂一律概不赊账,你怎得会破了规矩。”
“是,属下自作主张,还请公子恕罪。”
明面上夏慕言是月瑕堂管事的,其实,这颜丹鬓绿的雪袍公子才是背后真正的主子,他姓何,乃是太傅之子何宁泽。因身份特殊不能露面,才全权交给他负责。
何宁泽捂着暖炉,视线落在棋盘上,眉目氤氲笼罩:“赊了多少。”
“十万两黄金。”夏慕言眉梢轻挑,停顿了下,又道:“这单生意总价二十万两黄金,客人已经预付了一半,剩下的五日后付清。”
“月瑕堂好久没接过这么大一单生意了吧。”何宁泽抬了眼,流露出点兴趣,“这次要杀的是何人。”
夏慕言轻笑了下,“咱们的对家,一批三生堂的刺客。”
“有意思。”何宁泽忍不住摇摇头,笑了笑:“用杀手对付刺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慕言,你且细细说说。”
夏慕言倚在柱子上,抱着胳膊,把昨夜交易的整个经过娓娓道来。
炉中煮着茶水,热气腾腾。
何宁泽听了一通,立马扒到了重点:“三生堂这么大阵仗,刺杀的是何人?”
问到这儿,夏慕言站直了身体,胳膊自然的垂落,攥紧拳头,眸色隐隐泛蓝,清冷道:“当朝公主,萧映仪。”
突然,茶水四溢,浇熄了炉子,发出刺啦的声响。
何宁泽听了,眉目并无惊惶之色,只生出一丝诧异。似乎在他预料之中,又在他预料之外,他只淡淡道:“臣猜到皇帝陛下会出手,没想到会这么早,又这么狠。”
“孤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狠心。”
太子殿下面容平淡如水,漆黑眼眸微眯:“他子嗣稀薄,如今能承欢膝下的只有映仪这么一个女儿,竟也能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皇帝后宫妃子众多,怀孕的却少,能平安生下来的都是靠运气。长大成人的就只剩下萧景胤和萧映仪,一儿一女都养在皇后身边。萧映仪又是皇后亲生的,从小备受宠爱,性子柔顺,又不失皇家气度,很是得皇帝喜欢。
“利用公主之死,来置我于死地。”何宁泽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倒是臣连累公主殿下了。”
他下完一子,等了许久,却见太子殿下迟迟未动,便道:“殿下,您怎么了?”
萧景胤手中的棋子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往前滚了滚,掉进了池子里,又在冰面上滑动了片刻,掉进了一处破冰洞口,随后快速往池底下沉,激起层层涟漪。
他眉目凛然,缓缓道:“近日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昨夜突发急症吐了血,映仪此番前去护国寺乃是为母祈福,今早临时定下的。就连孤,也是下了朝会才知晓此事。”
这话一出,夏慕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大惊:“可是昨晚,那姑娘踏雪而来,分明是一副早就知晓一切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