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这里本生着一片高高的草丛,但此刻周围已变成了光秃秃的空地,雨中相对而立着两人,两人身上都有着或轻或重的伤,似乎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
“田溯卿,看来今日我们两个必须得死一个才行”。
“方一寒,你虽践行正义,可你所理解的正义皆错。你以为杀掉所谓的恶人就是为民除害了吗?那你跟那些恶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他们害人即为恶,我用我手中的剑除恶,哪里有错。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放走的那个人,他害了多少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便可以欺压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放跑他,日后他又会害多少人,你负的了这个责任吗”?
田溯卿面无表情任凭暴雨冲刷着他的脸颊,手握着长剑,看样子他今晚势必要阻止方一寒了。
“以暴制暴,是为伪正义。那个人虽然该死,但自有公正之法定他的罪。你一剑将他杀了,是可以解决问题,但如果人人都来效仿,这所谓的正义也会变成暴行”。
“田城主,我敬你的人品,以为你会赞同我的想法。你所说的公正之法在我看来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过场,没两天那人就会被放出来继续害人,而且还会报复将他告发之人,这如何解决”?
田溯卿摇了摇头,用剑指向方一寒,道:“多说无益,只能用手中的剑让你信服了,你的蚀日剑法还没有使全吧,下是否有幸领教呢”?
“找死”!
方一寒也举剑对着田溯卿,全身灵力迸发而出,这比刚才两人激斗时更加认真对待,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击了。
两人的灵力暴涨,形成了灵力气罩,将冲刷下来暴雨弹开。只见两人单脚迈出,眨眼间两人就碰撞到一起,对起了剑招。
两人的修为本就是在伯仲之间,之前已经拆了上千招都没有分出胜负。这次看上去比刚才的还要激烈,招式对抗间产生的强大的灵力波动将雨水波及的如同浪花。
田溯卿看准时机,手中长剑刺向方一寒,方一寒回剑抵挡,两人在雨中挽起了剑花。方一寒殊不知他已经掉入了田溯卿的圈套中,只见田溯卿长剑突然亮起,他稍一用力,速度上也比方一寒快了一步,长剑刺伤了他的手腕,“铛”的一声,将他手中长剑打落。
可方一寒岂是这么容易就落败的,他除了剑法厉害外,还有一掌法更是厉害的很,一般不轻易用出。
他右手浮现赤红色灵力,这颜色看上去还有些恐怖,杀气四溢。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抓住田溯卿的剑,任凭手掌被划破,右手掌力运转向田溯卿拍了过去。
田溯卿见他还有后手也不露难色,左手迅速凝结灵力,准备接下这一掌。方一寒以为这一掌他可以将田溯卿击败,可不料两掌相接,却让他大为震惊。
“你,你竟然练成了鬼龙舞的第七层”!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随着一声巨响,方一寒被震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向地面。
方一寒被田溯卿掌力和自己的灵力所伤,一口血喷出,乱了灵脉。方一寒想调动全身灵力疗伤已是不能,他看着田溯卿从空中落下,眼中充满了不甘。
“我的听月掌只有你的鬼龙舞第七层可以硬接。即便你第六层已经用的出神入化,若没有第七层的功力,你是断断不是我的对手的,没想到我今日会栽在你的手里”。
田溯卿走上前去,看着心有不甘的方一寒,道:“方兄有一颗正义之心,只是用错了方法。以杀止杀只会徒增杀戮,或许于你所说的公正之法只是摆设,可公正之法始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杀戮,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一条错路”。
“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用我城主的身份向王域上了奏折揭发那恶人的罪行,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与其杀戮,不如守护”。
“与其杀戮,不如守护”。
田溯卿接着道:“以方兄的本事,为何不用来守护那些无辜的人呢?恶人是杀不完的,即便你杀死恶人,难道恶人的家人也都是恶人吗?对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家人,一样也会痛苦”。
方一寒闭上了双眼,静静的听着田溯卿说着。
田溯卿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方一寒。方一寒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这一粒药丸,道:“你为何要救我”。
“我为何不救你,你有一颗怜悯天下苍生之心极为难得,少了你,只怕这人世间会少一英才呀”。
方一寒接过丹药,放入口中服下,顿时体内乱了的气息平稳了许多,也可以运功调息了。
“希望方兄能听我一言,日后不要再这样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身后传来方一寒的声音,他叫住了田溯卿,似乎有话要说。
“你所说的正义,我觉得很有意思,能否带我感受一下与我这正义之路不同的路”。
田溯卿转过身看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欢迎”!
……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也跟着田兄来到这里四十年了。在遵循田兄守护之道的同时,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你伯父,你爹,如嫣,还有你们两位小公子,让我知道了家人亲情是这一辈子必须要守护的。渐渐的,我越来越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之前守护苍生的想法也变成了只守护好你们这么简单”。
田怀听着方叔的过往,也是深有感触。他从来没有听方叔提起过这些事,祖父也没有说起过,他只是以为方叔是祖父的朋友,修为高深,不轻易出手,没想到方叔四十年前还有这段经历。
“大公子,二老爷已经不在了,我已经用灵力将他身体护住。你现在是庄内唯一的田家人了,身上的担子会重些,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有老朽在,定护你周全。”方叔的话犹如一剂良药,强撑住了田怀那课将要垮掉的心。
田怀听完拱手向方叔一拜,他知道,此刻他为了家人只能坚强。
飞雲庄内柳元彻暂居的房中……
柳元彻此刻正盘坐在床上调息,只见他身上灵力窜动,忽明忽暗的。他嘴角突然上扬,将灵力收回体内,伸手双手看了看。
“呵呵,与那田成杞对了一掌,这鬼龙舞的灵力进入到我的体内反而可以为我疗伤,之前大寒罩日在我体内留下的创伤,竟已好了大半”。
他从枕头一侧拿过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放着的是《鬼龙舞》。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东西竟到了我手上,这功法既然可以为我疗伤,我何不趁此机会修炼它,说不定还能找到克制那老东西的法子”。
想到此处,柳元彻的脸上浮现出阴森的表情。对他来说,那个逃出去的婢女其实可有可无,就算抓回来也只是处死罢了,他只不过是想借此事找田家的麻烦,让田家越乱越好。
这时门外有兵士来通报。
“城主,明德那边来了人,说是有要事回禀,看着挺急的”。
柳元彻心里大概是有数的,他知道这个所谓的急事是什么,算算时间也该传来消息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让那人在前厅等我”。
庄内的人现在都集中在一处关押禁足,偌大的飞雲庄现在都在柳元彻的掌控之下,看上去他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
柳元彻行至前厅,那人看到柳元彻吓的像是丢了魂一般,“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城主大人恕罪,小的一时没看住,囚犯被一女子救走了。”兵士慌乱的语气颤抖着还夹杂着恐惧,丢了囚犯肯定是死罪,那人看着柳元彻等着他示下。
没想到柳元彻听后,竟没有一丝起伏波澜,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兵士看到柳元彻没有动怒,倒显的平静,反而更害怕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兵士似乎是听错了,愣愣看着柳元彻,柳元彻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道:“怎么了,还想让我赏你不成”?
“是,是,小的先退下了。”那名兵士起身没站稳,就向门口退去,跌倒了再爬起来,几乎是爬着出去的。
柳元彻早已猜到田恺会被救下,或许是那个逃出庄的女子所为,细算时间也差不多,可有冰尸在场,怎么会轻易将人就走。
“莫非是……不可能,如果是师妹,的确还有可能,但如此做等于是背叛了师父。”柳元彻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唐冲怒冲冲的走了进来,柳元彻看他这副样子,自然是为田家来抱不平的。
“柳元彻,你到底要做什么,王域是派你来调查的,不是让你来伤人的,田家二老爷刚才因为伤势过重已经离世,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柳元彻挥手让其他人先下去。
“哦?是吗,田成杞当真是没用啊,竟接不了我一掌。小侯爷如此质问我,请问我有哪里做错了吗?我虽然动了一点私刑,可也问出了点东西,他们飞雲庄上少了一个婢女,而且这婢女不在户籍册中,我怀疑她偷跑出去与外面的人勾结难道不对”?
唐冲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就算看不惯柳元彻的行径为了田家来讨说法,可柳元彻始终没有逾矩,一切的行为都是遵从王令行事。
柳元彻见唐冲无话辩驳,笑道:“小侯爷还是省些气力吧,为谋反之人辩护,就不怕外面人说王域冀氏以私费公,想为朋友开脱罪责”?
“你……,够狠,同你那师父一样”。唐冲咬牙切齿的说道。
柳元彻竟大笑起来,瞬间换了一副充满杀气的模样看着唐冲,目露凶光。
唐冲被他这副样子下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吗”?
“小侯爷既然得知了我的身份,自然也是知道田家是被冤枉的,可现在我还不想跟你们撕破脸。我现在做的事,可都是奉了你域主舅舅的命令啊,域主大人让你来这里,无非是想让你告知田家的人去救田恺。不妨告诉你,我刚收到消息,田恺现在已经被救走了”。
“你,你竟然什么都算到了”。
“小侯爷你还是太嫩了,能算到这些并不难,只要把你们要做的每一步都算进来不就好了,我只需要布一个局就好。按照师父的意思,本来是想引起榆城和剑阁之间的矛盾,趁他们双方疲于应对之时,我再借此上报王域说两方实力互相勾结,意图谋反,这事就成了”。
“可师父告诉我,他已经挑唆朱雀魄灵去为难剑阁了。呵呵,这倒是个有趣的事,直接灭了剑阁也说不定呢。哦对了,晨阁主和慕掌门都在剑阁,若是一下了灭了三个门派,这简直就是四域奇闻啊”。
看着越来越猖獗的柳元彻,唐冲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柳元彻,你还嫌做下的恶不够多吗,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我们从一开始就掉入了你跟你师父的阴谋当中”。
“不不不,这才到哪啊,只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功夫,就把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别忘了我们最终目的是神兵。三个月前听闻你与令尊令堂回到榕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进了王域。据我推断,应该是有了抑制青龙魄灵之法,赶忙回来将其封印吧”。
“你,你又如何知晓,这件事除了我们冀氏和我舅舅身边的近身侍卫之外,没有旁人知道的”。
柳元彻失望的摇了摇头,看这唐冲道:“小侯爷好歹也是聪明之人,怎么一下变的这么笨了。敢问四域之中哪里没有细作,即便是个小小的杂役,也有可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这么简单又有用的方法,我为何不用呢”。
唐冲突然醒悟,可伴随思绪混乱,精神有些恍惚起来。他想着除了冀氏之外只有舅舅的近身侍卫知道封印青龙之事,这个奸细竟然是守在舅舅身边数年的近身侍卫。他越想越不敢想,域主身边的人竟是如此危险,万一哪天要谋害舅舅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元彻看到唐冲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若小侯爷不放心大可以回去看看,你手里有冀氏令牌,我可拦不住你”。
“算你狠!”唐冲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他此刻想做的就是立刻寻一匹快马,赶回榕城。
柳元彻望着唐冲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他刚才与唐冲说的话,等于是已经摊牌了,只不过唐冲他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有所图谋。再往后的事只要爆发冲突,那必然是要见血的。
正想着,身侧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冰花,柳元彻看到后神情淡然,用手指轻轻一碰,这冰花即刻消散。
“切,今天可真忙啊。”说罢转身拐进内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