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卓枫只剩下三天时间后,慕天九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他郁闷的是,卓枫作为他的徒弟,面对徒弟性命垂危竟然束手无策,更是舍不得这个从小带起来的徒弟就这么去了。如果卓枫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向卓家交代,如何向卓降龙交代。
秦柔见他心情郁闷,知道他现在内心极度痛苦,所以也不愿去打扰他。年轻的时候她就知道,慕天九是个极度自负的人,直到现在也是这样的。
他是玄天门的掌门,是青龙神域四大高手之一,更肩负着玄天门的未来。自从几月前在竹林心境被重伤失了修为后,他那高傲的自尊开始渐渐的被瓦解,这几天又遇到褚昭这个玄武神尊,内心更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因为他认定,只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秦柔就坐在廊下陪着他,或许什么时候等他想开了,想找人说句话了,她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眼前。
唐冲走了过来,看到秦柔静静的坐着,上前道:“秦柔前辈,师父他……”。
秦柔淡淡的一笑,道:“无妨,你师父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还记得那年他去挑战墨净,输了一招半式,回来以后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讲,我也是这么在外面等了他一天,直到他自己想开了”。
“可是师父他本身耗损了太多的灵力,再加上现在因为二师兄的事心有郁结,我担心他……”。
秦柔拍了拍唐冲的肩膀,没有让他把话说完,道:“相信我,你师父没事的,去吧,找你的小情人吧,年轻人就要有年轻的人样子”。
唐冲顿了顿,直言道:“秦柔前辈,我能叫你一声姑姑吗”。
秦柔的心因为唐冲的这句话颤动了一下,随即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唐冲,道:“可以”。
这一声姑姑,表明了唐冲想与唐鸢在一起的决心,也是要与诅咒抗争到底的决心,更是安了秦柔和秦鸢的心。
“你去看看公主吧,公主一直在你二师兄房中照看着,生怕你二师兄出什么岔子,你跟秦福说一声让他叫人炖好燕窝给公主送去”。
“多谢姑姑”。
秦府的事情不算多,平时有秦福打理,倒也井井有条。秦柔只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和后院的事就可以了。秦定云平时忙的多的,都是处理政事和军报,这些秦柔是不能随意翻看的。
秦鹫跟秦定云一样,昨晚回来后帮忙收拾了一下,今早天不亮就出门了,直到过了午膳的时辰才回来。
秦鹫从正门进来,直奔后院,从昨晚忙到现在,他早就想好好沐浴休息一下了。
“鹫儿”!
秦鹫停下脚步,看秦柔向他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姑姑,有何事吩咐侄儿”。
“我这也刚回来,还没有跟你好好坐下来聊聊天,你若有空,就陪姑姑聊聊”。
秦鹫虽然很是疲惫,可他对秦柔是自小的感情,小时候最喜欢跟在她身后闹来闹去,秦柔说的话,他是一定会听的。
“好,鹫儿就陪姑姑聊聊天”。
秦柔看到这个二十年没见的侄子,满心的欣慰,笑道:“姑姑不会耽误你与你夫人晓风弄月了吧”?
“姑姑说笑了,陪姑姑聊天才重要”。秦鹫此刻根本不像一个将军,反而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两人来到大堂,秦柔坐下正要问话,抬起头看到秦鹫直溜溜的杵在那里,不解的问道:“你站在那里干嘛,坐啊”。
秦鹫傻笑了一下,道:“姑姑,侄儿还是站着回话吧,您是长辈,我……”。还未等话说完,就遭到秦柔劈头盖脸一顿说。
“小混蛋,你爹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都成木头脑袋了。这是家里,不是王域,我是你姑姑,不是那秦定迁”!
“诶?姑姑可不能直呼域主的名讳啊,这是大不敬”。秦鹫急忙拦住秦柔的话头。
谁料秦柔一听竟跳了起来,怒道:“你跟你爹一个德行,愚忠!我叫他域主秦定迁又能怎样,他秦定迁还没当域主的时候就刻薄的很,只因他是伯父长子,却没有生出儿子,反而是你成为了秦家这一代的长子。他嫉妒你爹,时常用些细碎的功夫提点咱们家,好让咱们记得,就算是宗室子弟,也不要忘了本分”。
“姑姑言重了,作为臣子本来就是要安守本分的,即便是王域宗室,也不能越界啊”。秦鹫连忙解释道,他知道秦柔的脾气,故意把语气放的低了些。
“呵呵,本分?鹫儿啊,你的本分就是娶了这几房妻妾?秦定迁自己的儿子才十二岁,所以就拿你出来挡剑。有权力的大臣为了巩固自家地位,明里暗里的给秦定迁多少好处,更甚者莫过于把自家千金献出来。他自己不留,倒留给你了,先不问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反而是苦了这些姑娘家”。
秦鹫轻叹一声,道:“这事,爹同我讲过了。他说过,域主之命,不可不尊,这是做臣子的规矩,也是作为宗室子弟的宿命。这一房夫人四房妻妾,知道的,是说我们感蒙王恩,不知道的,说我妻妾成群不务正业,说的更难听的也有”。
秦鹫苦笑一声,接着道:“域主此举,就当是给秦家添香火了。如今我已有一儿一女,芝蓉也有了身孕,这是好事啊,姑姑不必忧虑”。
秦柔摇了摇头,走到秦鹫身前,小声道:“这几个嫁进来的人,就不怕有他的眼吗”?
秦鹫自然明白秦柔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没有提防过,可秦定云对他说过:“既然嫁进门,就要以礼相待,防眼线可不是防几个女人就能防的住的,好生在府里养着吧”。
秦柔听了也是无奈,她今早已经向秦福打听过了,除了文丹雅和竺芝蓉之外,其他三个妾室,有一位是域主妃妾家的侄女,老丈人在王域是掌管银钱的活儿。朱雀神域上下银钱名目都在这位老丈人的手里,这老丈人有意将孙女献出,秦定迁也正好想拉拢,这不一拍即合,将这位姑娘嫁给了秦鹫做妾。
“算了,虽有不满,但也要承受。你爹做臣子是很好的,但是作为你爹,当真是不负责任啊。”秦柔的语气一下子平静下来,她虽讨厌秦定迁这些做派,可哪个王域里不是这样的呢。宗亲又能怎样,防的最多也是宗室。
秦鹫看秦柔坐在那里不说话,想了想,道:“姑姑,鹫儿还有一件要紧事还没说”。
秦柔看秦鹫说的如此郑重,看来必不是什么小事。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秦鹫回身将大厅的大门关上,告诉下人不要靠近。秦柔见此更加疑惑,又问道:“鹫儿,什么天大的事啊,还要如此”。
突然,秦鹫“扑通”一下子跪在秦柔面前磕了三个头。秦柔见到秦鹫如此,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起身就要扶起秦鹫。
“请姑姑让我跪着回话,此事爹已经答应,现在您也回来了,鹫儿现将此事告知姑姑”。
秦柔也不勉强,回身又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秦鹫。
“你说吧”。
……
从外面看,大厅大门紧闭,通向大厅的三处小门,秦福都有叫人把守,要经过此处的人都先在外面候着。大厅外安静的连飞虫扑哧翅膀的声音都能听的很清楚。
这时有下人忍不住问了句:“福伯,这里面是怎么了,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秦福赶紧比划了一个“嘘”的样子,小声道:“有姑奶奶在的地方,越安静越不对劲,你们且等着吧,府中纵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这位姑奶奶”。
片刻之后,只听有房门打开的声音,开门的是秦柔。
秦福示意下人先不要进去,他先进院中去看看究竟,这帮下人几乎都没见过秦柔,不了解这位姑奶奶的脾气,也难免刚才有人有此一问了。
秦福进去,见秦柔缓缓的走出大厅,眼睛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看向大厅内,秦鹫此时正低着头跪在里面。秦福大概是猜到什么事了。
秦福面露微笑,上前要与秦柔搭话。就在这时,秦柔突然向身侧隔空一掌,这一掌将秦福身后的一座假山瞬间击的粉碎。崩裂声响彻整个院中,有下人被吓了一跳,还砸了手中的物件。
秦福更是被吓了一跳,他知道秦柔此举一定是动了大气,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好说什么。回头瞥了一眼还在外院的下人,手在身后摆了摆,让他们先不要到这边来。
秦柔在院中站着一动不动,气息从开始的平静变的越来越急促,她这性格,定是忍不住的。
秦福到大厅中要扶起秦鹫,可秦鹫拒绝了。秦福索性也跪了下来,在他耳边问道:“少爷这是把那件事告诉姑奶奶了”?
秦鹫微微了点了头。
秦福“嗐”了一声,压着声音道:“老朽就是说啊,一定要缓缓的告诉姑奶奶,少爷怎么这样就说了呢,好歹也要等老爷回来再说才是啊”。
秦柔怒气中烧,又返回大厅中,坐在秦鹫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点着秦鹫,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秦福见姑奶奶要训话,急忙起身欲走。
“姑奶奶与少爷有话要说,老朽先去忙府里的事”。
“你也跪着”!秦柔一句话,吓得秦福刚直起的身子,又塌了下去。
“好你个秦定云,那厮要你事必躬亲,你去做了;要咱们家顾全大局,你让儿子顶上;现在他又想要你的孙子,竟然也答应!你是看不出那厮是要在身边留个人质吗”?
“啪”一声,身边的茶几又被一掌拍碎。
秦鹫知道姑姑的性子,但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就连当年她离开秦家时也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气。他的心也慌了,事情说是说了,可怎么让这位姑奶奶消气,却没了主意。
秦柔轻叹一声,顺了顺气,对着秦鹫道:“秦定迁要你的儿子,你舍得”?
“不舍得”!
秦柔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福伯,给我备一匹快马,半个时辰后府外正门口见”。
“姑奶奶要去哪里啊,要不要叫上几个人跟着”。
“不用,我要去撕了秦定迁”!
秦鹫一听大事不妙,立刻起身追了出去要拦住她,两人就这么纠缠着出了院子。
秦福擦拭着头上的汗,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真是造孽啊”。
秦柔的脾气就是这样,秦定迁还没当上域主时,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时常的刁难他们家。现在成了域主,有了更大的权力,便事事得寸进尺,生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
秦定迁担心的无非就是一点:自己的儿子还小,难当大任。秦定云有秦鹫,秦鹫也有了梓睿,难免会让他有所忌惮。身为域主,最重要的就是后继有人,秦定云这一脉具备了这些条件,秦定迁肯定是要想些办法制衡的。
半个时辰后,秦府正门口……
“姑姑,姑姑,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吧。现在爹正赶往王域汇报昨晚的事,你这一去,要闹出事啊”。
“闪开,到时候那人要咱们家破人亡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秦柔上了马,就要扬鞭而去。
“姑姑莫急,侄媳妇有话要说”。传来的正是文丹雅的声音。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姑姑,侄媳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是身为秦家媳妇,为了秦家,这些话也是要说的”。
秦柔见文丹雅眼神坚定便让了步, 下了马听她说。
文丹雅与秦柔走在一旁,先行了一礼,缓缓的道:“姑姑此去,或许可以出一时之气,可最终承受的还是秦家。我知道姑姑要去做什么,侄媳妇在这里先谢过姑姑为了梓睿做的这些。我又何尝舍得,可为了秦家,有些事情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的。如果梓睿一人能保的秦家免生祸患,那也是他作为秦家子孙的命”。
“姑姑此去一闹,泄了私愤,讨了公道,域主或许会顾念同为秦氏不会计较,那么以后呢?当时媳妇嫁进秦府的时候,公公就对媳妇说过,既嫁进秦家,必要事事为夫君考虑,为秦家考虑,才不失家门风范。侄媳妇或许会受些委屈,但一切为了这个家,媳妇可以忍”。
秦柔听完文丹雅所言,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子,是这么的识大体,有眼界。心中的那团火,也因为这些话消了下去。
“唉,苦了你了。我且再问你一遍,梓睿若被送往王域,你们母子或许以后很难再见面了,你还舍得吗”?
文丹雅向秦柔一拜,坚定的道:“只要家门需要,媳妇这条命都舍得”。
“好”!秦鸢将马鞭往后一扔,径直向府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