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切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卡冯狄斯,伦森能感觉到,他的目的绝对不纯。
如果这么解释:桑切只想抓住唤日帮的老大的话,大可以选择在恩特诺忒那直接执行更加激进直接的爪段将他们一网打尽,何必借自己过问卡冯狄斯的事呢?
这只能说明,卡冯狄斯——看起来那么懒散随意的家伙,确实有一些隐藏的实力在。桑切明显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不,或许他那威严的父亲亦是同理。
也难怪唤日帮这样对抗郡主的组织能在这片城市发展。
这么一来,伦森就更加好奇,那只黑猫是否是刻意对他展示自己慵懒的一面?
霏淙……伦森突然想起了他,是他带他找卡冯狄斯的。
这么说来,虽然现在才怀疑他的身份是有些晚了吧……
他究竟又是带着何种目的在南郡穿行?巷子里的相遇会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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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惊讶哦,我就是来找你们的。”霏淙笑道,但即使在如此逼仄的室内,他也依旧没有收起那把透明简约的伞。
索珥察觉到室内正下起了雨,联想到伦森之前没有操控好能力的画面,他突然应激地想要躲开。
“嗷!这,这是?!”
索珥连忙跑开,可结果没有找准方向的他,却无意识地撞在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霏淙身上。比他矮小的金毛犬少年猝不及防接下这一击,直接被迫摔倒在地。
索珥后知后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连忙一边搀扶起霏淙,一边朝他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嗯?”在接触霏淙身体的一瞬间,索珥似乎感觉到了极其异常的体温反馈。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加上想向霏淙道歉,于是他小声求询道:“那个,实在抱歉!我其实是只医生,如果你感觉身体刚刚有些不舒服的话,可以让我看看的……”
“啊,不必?”听到索珥热心的关怀,霏淙额头如雨云拨开见月,“我不会疼的。”
“咦?你说……”
然而索珥的话没说完,话题却被霏淙打断,随后强行扯开:“话说虽然我认识你,你却恐怕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霏淙,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啊……”索珥试图说些什么,但他却因为刚才想帮助霏淙但被打断的缘故搞忘了。
见索珥还在发愣,霏淙接着说道:“虽然外表看着瘦瘦弱弱的,但实际上还是挺有力量的嘛?”
“啊…我……”索珥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的冲动,便不由得耷拉下耳朵,有些脸红起来。
见霏淙是一只很外向幽默的兽人,便以为自己方才只是多想了,于是继续快乐地应和:“嗯,幸会!”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奎比弱弱地从后面冒出了头:“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啊?您又究竟是?……”
“哦,对了。霏淙,你说你就是来找我们的?”索珥这才想起来霏淙刚见面时说起的话语。虽然心中隐隐有了对原由的猜测,可索珥是决心去要问一问他。
“嗯,没错。是你在想的那只兽人在找你哦?我嘛,就顺便来帮帮忙啦~”
“真的吗?”索珥激动地上前,紧紧握住了霏淙的爪腕。
但随后意识到自己又有些冲动后,为了不让犬兽人感到困扰,他连忙又尴尬地放下爪子,询问道:“那伦森他在哪?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额,先别急,待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霏淙见索珥突然又这么热情,有些吃不消了。
这个时候,霏淙注意到索珥身后依靠在椅背上休息的奎比正盯着自己,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出于礼貌和好奇,霏淙走进去:“嗯?您应该是奎比先生吧,请问是有什么困惑吗?”
“我竟然还被记得啊,实属不易。”奎比感慨道。
霏淙:“?”
索珥:“……”
“好啦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奎比发现整个房间内反而安静得不像话了。
“其实我是想说!”奎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您刚才不是说,唤日帮是‘为民请冤’的组织吗?额,可能我算是半个官方的兽人吧,他们怎么看我都看着像单纯寻衅滋事的犯罪团伙啊。”
“啊,别误会,如果霏淙先生您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向他们这样今天在南郡搞事的家伙可不少,”
“虽说如此,但我感觉他们要是继续在南郡主大人面前反复横跳,待到他真的注视他们之时,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所以我…嗯,是在关心他们一下,毕竟盗窃国宝之事……”奎比喃喃道,“我尚且在大半时间东郡,额,工作,所以感觉还好;但如今生活一直生活在南郡的兽人们,真的还需要光芒太过炽烈的太阳吗?”
即使到了最后,奎比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但霏淙还是听清了;也就因为这一句困惑,霏淙亦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霏淙终于再次抬起头,他和善地笑着回应道:“啊,没事的,其实我也不能算作唤日帮的成员,你在心里担忧但是没有说出来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的哦?”
听罢,奎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就说受唤日帮的委托,前来搭救你们而已,”霏淙接着说道,“得知你们的事情,我马上赶来了,别说这里是督察总局,以我对恩忒那如今的上位者之了解,他把你们留在这里多一天,你们的安全就更无从保证。”
“这我还是清楚的……”奎比点点头,“不然我不会答应伦森小伙子来陪着索珥的,南郡对他们来说是新地方,被市长关起来可是一定要吃大亏的!”
“等下!你说这是唤日帮的意思?!”索珥突然就明白了什么,“那阿森他?快带我去找他啊!……”
索珥担忧伦森这段时间被坑骗,心急如焚,“罪魁祸首”赶忙上前安慰他道:“等一下!他是去了唤日帮没错,但我能向你保证他现在是很安全的!唤日帮都正在帮他的忙呢,别担心啦。”
“真的…吗?”索珥情绪稍微稳定,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询问道。
“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那就趁我的能力保护你们之下,现在就离开吧?”霏淙将房门彻底打开,此刻外面的楼道寂静无声。
“对了,在离开前,”霏淙将右爪抵在门框上,随后回过头,“我们还需要等一只兽人,他就是前来救你们的唤日帮成员。”
霏淙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喃喃道:“奇怪,阿策去哪里了?”
但念兽人,兽人到,没过多久,阿策自旁边的阴影中现身,朝霏淙这里走了过来。
“呼……”霏淙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阿策,你快到这里来吧!”
阿策高大的身躯逐渐走近了有灯光的地方,在灯光的照射下,他身后的影子被拉的斜长。
他来到了霏淙的面前,随后错开身子,示意对方看向身后用涂鸦开辟出来的通道。
但就连霏淙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就习惯保持缄默的阿策,此刻的步伐有些僵硬;而他的眼神,也似有似无地黯淡。
霏淙只是会意,点了点头,随后转向对房间里的二位说道:“二位,我们快走吧!不必在督察局里浪费时间了!”
索珥和奎比毫不留恋地从软禁着他们的房间跑了出来。然而即使有霏淙在前面安抚他们,可当他们第一次面对阿策这样壮实的唤日帮成员时,不免还是被吓住了。
“他……”只见到了灯光微弱的地方,屋子里的阴影倾覆在阿策的上半身上,完全看不清其高达身躯上的神情,这让对唤日帮不甚了解的索珥感到有些害怕。
于是他试图紧贴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霏淙,并尽力尝试用阿策那边听不到的声音询问霏淙道:“真…真的没有问题吗?”
霏淙一愣,这才明白索珥担忧的对象是处在黑暗中犹如“恶鬼”一般的阿策,他笑着安慰道:“别害怕,阿策他兽其实很友好的,他并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的。”
“他暂时不说,但……”奎比也凑了过来,同样有些不安,“我们要怎么离开啊,虽然我刚刚看过,这层楼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督察在值班了……”
“但只是在楼梯上偷偷瞟一眼,下面一层就全是督察在走动唉!我们要离开,总不至于从下面走回去吧?!”
霏淙摇了摇头:“当然不用。虽然也可以那么做就是了……不过既然有别的方法,何必那么辛苦呢?”
“啊?那我们怎么……”奎比话音未落,他却发现霏淙已经带着索珥走向另一侧的阴影之中去了。
“唉!你们等等我啊!”这里只有他一只兽人被留在原地了,奎比瞬间着急起来,他赶忙跟上前面的队伍。
然而,当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面前却是个“死胡同”,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黑暗中已经有了墙壁的阻隔,可这里除了一个极为惹眼的涂鸦,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奎比正被那炫彩的荧光涂料而被吸引了注意,但回过神时却发现那里都寻不见其他兽人的身影了。
“索珥,呃…霏淙?你们在哪?”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生怕下面的督察们听见了自己的呼喊。
但紧接着,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了一只大大的爪子,将他的爪臂牢牢抓住!冰凉的肉垫触感让奎比浑身上下打起冷颤来,他下意识地进行反抗并惊呼出声。
“啊!——”
可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楼外面的通行楼梯上。抬起头,便能看见那尤为熟悉的五轮明月。
然而他的嘴里还在因试图求救而嚷嚷着,当他注意到两只比他看起来都很年轻的孩子,纷纷对他投来极其困惑的目光时,奎比万分尴尬地住了嘴。
原来他们已经顺利地从督察局离开了。
索珥看着远方那喧嚣热闹的街景,有些感慨道:“没有想到这样漂亮的夜景,有一天我会这么想念呢……”
奎比煞气氛的开口道:“可是,索珥,我们最多也就被关了几个小时,也不至于借景思情吧?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呢。”
索珥:“…………”
“好吧我闭嘴。”奎比悻悻退开了。
还是霏淙走上前来,接着索珥他刚才的感慨说道:“很漂亮吧?但是你知道吗……”
“两百年前,南郡还在离这里两万海足的距离时,南郡并没有如今的繁荣。而兽人们,也都过得是比如今,天差地别般贫穷的生活……”
“你可以发现,这些年来,四郡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个位置靠拢合并,那时南郡兴起的海航业早已被抛弃了。”索珥看向霏淙,他的衣带随着微风飘扬,像是与那霓虹闪烁的风景融为一体,不由得让兽跟着他的话语浮想联翩。
奎比贴着墙,感慨道:“这件事倒是真的,毕竟我的祖上就是开船的。如今都能靠陆地往来四郡,哪还需要船只呢?所以啊,有些回忆还得细说,我也觉得那时候可真算是个浪漫的年代呢!”
“浪漫吗?我反而不是这么认为的……”霏淙转过身,他看向眼里饱含着希望光芒的小兽人,继续说道,“索珥,你是只医生,对吧?”
“嗯嗯!”索珥连连点头。
“但是你知道吗?那时候的南郡,可是医生或者拥有疗愈能力的兽才都很匮乏的地方哦?”
“什么?”索珥大吃一惊。
“嗯……不得不承认。我还记得我的爷爷说过,当时因为资源的缺乏,很多医护兽员都被上层垄断。平民要是得了重病,几乎就是宣告死期了。”奎比接着话题说道。
“这?!……”因为东郡历来就是个不缺医术与兽才的地方,就包括他自己,都是来自一个多世代从医的世家。而当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状况之后,索珥心中只有满满的震惊与难受。
那时候意味着,两百年前的南郡,并不是热闹繁华的代名词,而是水深火热的兽间地狱吗?
霏淙同意了奎比的话语,随后继续叙述过去的事情,也正如索珥所设想:“那时候,南郡还有很严重的疫病流行,每天都有可能在身边离去几位朋友,这样因病暴毙的兽人不计其数。”
“没记错的话,疫病后来还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消下去的呢,所以如今好太多了呢,”奎比喋喋不休道,他看起来可太想释放自己说话的欲望了,“更别提,到处都是医院,过去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再发生了。”
“一切都会变化的,”霏淙抬起头,看向那权与威并存的五月,“就像风,永远不会在一个地方停下。”
变化……倚着栏杆,阿策在他们身后默默听着他们交流。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当回首望向身后的督察局,他突然想起在不久前在里面看到的场景……
但他,仍旧如往常一样,只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