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梦境,郑循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现在明白这种梦里面都有很重要的提示和线索,所以打起十分精神。
幸好在梦中他不会感到疲惫。
这次的梦境是暖色调的,地点也很熟悉,就在临寻公馆。
“郑循……郑循……”
有一道女声,很轻柔,棉花糖似的,甜丝丝的。
她似乎是在寻找着谁,随着她的脚步,声音在走廊之间穿梭。
“又躲到哪里去了呀,我找不到你了。”
她说话的语速缓缓的,尾音总是拖长,有点小小的埋怨藏在里面。
郑循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他应该是在一间卧室里面。
听见外面的声音在找他,郑循向前走了两步,恰好,身影落在了一面全身镜。
他望着镜子,有点吃惊。
镜子里面的他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舒适的深蓝家居服,上身多套了一件米白色的羊毛开衫。
南姐……
他听见自己开口,这样称呼外面的女生。
那女生顺着他的声音找过来,推开门。
郑循也由此看清了她的样貌。
是个乌发白裙的女孩子,大约十八、九岁,长得很漂亮,眼睛像小鹿的眼。
她的头发很长,看得出平时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保养,又顺又滑。
她在郑循面前蹲下来,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偷偷溜出去了。”
“我想……”
郑循发现“自己”又说话了,他现在没有身体的支配权,仿佛只是一个偶然闯入的旁观者。
“不,你不想,”那位被称为“南姐”的女孩子皱了皱鼻尖,一根手指点在郑循的额头,轻轻戳他,“外面很危险的,你一出去,就会被怪物吃掉。”
然后“郑循”摇头。
“南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哄小孩的说法,对十年前的我说,还差不多。”
“这么快长大做什么呢?一点都不如十年前的你可爱。”
女生嘟嘟囔囔,似乎有一肚子的不满,对于郑循长大后开始独立思考变得成熟这点很惋惜。
“我十年前……”
“郑循”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但外面传来了衣料摩挲的声音。
这声音他很熟悉。因为走廊里铺了一层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所以这种声音就代表——有人来了。
女生似乎突然变得很紧张,转头推着郑循,让他跳窗离开。
“快走,郑循,快走!从窗户离开。”
然而一切都晚了,有人推门而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
真正的郑循想看清楚那要对他不利的人到底是谁,但梦中的郑循被身后推着他的南姐阻挡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楚。
听见上膛声,女生变得很惊慌,她转过身,挡在了郑循的面前。
“不,不……”她摇着头,“你不能这样做。”
“南墙,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郑循听见那道声音的时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这次一定要回头看看,但“郑循”却不想。
很显然,他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郑循听见女生哭了,是那么悲伤的哭声,不凄厉,只是深沉的哀切。
她用哭腔质问着对面的男人。
“你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会疯的。一元,为什么不能留下他?哪怕再多一个月,一周,或者一天……”
“南墙,谢谢你坚持认定我目前还没有疯,”那男人似乎同样不能理解女生的想法,“不过,假的就是假的,你太感情用事了。”
南墙似乎很不能接受,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一元,你就能确保自己每次都能区分出他和他们吗?你这样,和那个恶人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听过的对我本人最恶劣的评价,没有之一。但如果成为他才能让一切结束,那么我愿意这样做。”
一声枪响。
郑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击穿,这种感觉奇妙得很。承接死亡的并不是他,但他能切身感受这一过程。
梦中的他转过了头,视线已经变得模糊。
在朦胧之中,他看见了女生泪流满面地向他扑过来,还有,那熟悉的白色手套,握住了一把枪。
一元,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循的呼吸变得急促,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走了,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喘息。
他仿佛被一个玻璃罩从头到脚地罩住,拼命地捶打,那层屏障却纹丝未动。
直到有人从外面把罩子掀开,让他得以贪婪地呼吸空气。
“郑循。”
他听见有人叫他。
“郑循,你又把被子全都蒙在头上睡觉了,慢慢呼吸。”
郑循瞬间睁开眼睛,幽暗的房间,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悄然入室,此时已是天亮。
公馆的管家尽职尽责地站在旁边,手臂搭着干净的衣服。
“清醒了么?”
梦中的一元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枪,睁开眼睛,罪魁祸首就出现在他面前,还没有脑袋。
……
郑循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他半坐起来。
“真早啊一元。”
“早安。不过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一元好心地提醒他。
“九鼎公会的顾先生已经等候多时。郑循,你准备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