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中心的红汤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包间外人声喧闹。
程杰的话却让这热闹的气氛凉了半截。
“一个201?”郑循皱眉,“是只有201这一个房间,还是说他们只进了单数边?”
“只有201。不管进了副本的队员嘴里说什么‘到202’‘去205看看’,在直播间的观众眼里,他们去的都是201。”
“里面的布置一样吗?如果布置不一样,说明还是不同的房间。”
“最离谱的地方就在这里啊。听队员们的描述,他们看到的确实是不一样的屋子,里面的陈设啊病床啊都不一样。但在观众那里,他们只是在反复进入同一个屋子。”
郑循没说话。
他左手捏着筷子,肉涮到一半没管,似乎在思索什么。
程杰喝了口白开水,他们这些明星选手为了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机能,除非特殊日子,平时能不喝酒就不喝酒,连果汁饮料都少饮。
“那青岚一队有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吗?不是说霍子鄢和孟一嘉后来去了手术室。”
郑循问道。
“也不能算是他们发现吧,后来直播中传来一声特别大的碎裂响,好像是玻璃门还是镜子什么的破了。这下子观众发现画面改变了,他们能看见队伍已经推进到220,找到了通往三层的钥匙。如果不是这声响,之前不管他们怎么发弹幕,对面似乎也看不见。青岚的运营似乎也联系不上副本中的人。”
“也就是说……”郑循把那筷子肉夹到自己面前的餐碟,但丝毫未动,“只有直播这里的画面受到了干扰,但是副本中的人看到的仍然是真实的场景?”
他原本以为是出现了空间折叠,或者说像他上个影院本一样,因为没有采取正确的通关方式,而产生的循环。
现在看来是有磁场或是别的什么在影响直播,如果实际场景没有变化……
“不不,不能说得这么简单,”程杰摇摇头,“直播间的异常是一方面,这个本除了许观那次,没有生还的人。”
郑循不以为意。
“这不是很正常么?挂了S的副本如果没通关,基本就是全军覆没,除非用别的手段强制撕开出口。”
“你说的那种,一般是被boss或者其他什么机关弄死,最起码有尸体。但这个本没有通关的玩家,是消失。”
“……消失?”
程杰说那些探过七院本的玩家,他们是在直播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踪迹。
经常是摄像头尾随着一个人走到拐角处,但当镜头转过去时,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走廊。
“比起尖叫和流血,这种悄无声息的‘失踪’,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东西站在了对立的两方。
看不清自己的敌人,又怎么会有办法和它对抗。
郑循全程在认真地听,偶尔才会追问一两个问题。
等程杰挤牙膏似的把他知道的消息透露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思索。
第七病院这个本他曾经梦见过一次,也模拟过一次。
第一次他通常不会全力以赴,以摸索地图和勾勒副本的背景为主。
白塔的每个副本都有自己的故事背景,尤其是S及以上的。它们拥有较为明确的时间线和故事线,只要细心发掘,就能盘清这里的npc甚至boss的经历。
郑循通关以平推为主,那也是他在模拟的环节把剧情刷过太多遍,实在是看得厌烦。
在模拟的过程中他还是会分出精力来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只有了解了副本的背景,很多线索才有方向可寻。
那次他像往常一样,开启模拟模式,只放出了小红帽。
小隐的破坏性和随意性太强,喜欢乱闯。相比之下,红姐就很克制。
他们站在第七病院围墙的栅栏门那里,郑循想要进去,小红帽却拉住了他的手。
那一下阻止的力道很轻,但郑循察觉到了。
这可不对劲啊。
小红帽是一个话很少的从属,而且听话。如果郑循不吩咐任务,她就像个普通的乖巧小女孩,紧挨着他站,不乱跑,不乱碰东西,也不会追着郑循讲废话。
但这回她竟然有“阻拦”的行为。
或许是她作为白塔前npc察觉到这个副本有很可怕的东西在,不愿意让郑循冒险。
换个思路,能让小红帽感觉到棘手的“怪物”,也是很可怕的了。
郑循记得他当时心里感觉异样,但仍然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握紧她冰凉的手。
生锈的栅栏门在他们面前吱呀一声,敞开一道可供他们通过的缝隙。
里面萧索、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阵寒风卷过,树上的枫叶飘落几片,在荒凉的花园小径上滚了两圈。
白塔的副本大多走的是惊悚猎奇向,比较恐怖的几个,郑循也都经历过。
他刷关刷得像喝水,不代表这些副本本身恐怖色彩不浓厚。
以往郑循是不在意这些的,自从他在小红帽关卡了一千遍后,他的精神状态就异常美丽。
能吓住他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但当他站在第七病院缀满枯萎爬山虎的楼栋前,自他心底油然而生的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压都压不下去的寂寥。
这里实在是空。哪怕周围有破败的建筑、枯萎的植物,他依旧觉得空。
他带着小红帽,缓缓走进医院的正门。里面四处呈现着破败之相,病历本和药单散落得到处都是,挂号处的电脑还亮着屏,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郑循走过去,那里有一沓病历,不知道是不是被刻意落在这里。
他本来随手翻翻,不指望能找到什么线索。这些病历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大多数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看不懂病历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只能从打印出来的部分判断。
原本是随手之举,翻两下就过去了。但郑循翻着翻着,又倒回来一页。
一贯淡定到麻木的他忽而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