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韶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至少他们这一夜是平静入睡的。
然而这天夜里,所有人都同时做了一个梦。
他们梦到被推倒的圣木,梦到圣木之下埋藏的枯骨,梦到枯骨的灵魂在深深的悲鸣。
他们还梦到大巫师残害大陆百名雌性,以她们的灵魂,以及一个雌性的肉身和灵魂。
作为开启蚩族重活于世的钥匙。
梦境竟是还告诉了他们,将蓝斯杀死的方法,便是如何将他召唤出的,便如何将他消灭。
这意味着,还得有一百零一个雌性的牺牲。
梦境的最后,他们看到一团黑雾,黑雾触碰的鸟兽虫鱼尽数变异发狂,那些死去没清理干净的蚩族,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们在森林中穿梭,探索,朝着城中而来……
“啊啊啊——”
无数的人从梦中惊醒,惊觉身边的人与自己的状态一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不好的预感。
盛语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了世界意识。
“这个梦,不是你导给我们的吧。”
“不是!怎么可能是我!”
这个法子一旦流出来,整个兽世的雌性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总有人会想要活下去,然后成为下一个大巫师。
盛语冲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前来找她的阮韶和她们。
她们显然也做了梦。
“姐姐,你觉得,梦是真的吗。”
盛语蹙眉,没有回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姐姐,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阮韶和忍不住道。
如果说在做梦之前,她们还抱着先消灭蓝斯和蚩族,再离开的想法。
那做梦之后,阮韶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那个蓝斯根本不是活物,如果只有那一种方法螚杀死他,那她们就很危险。
接下去的时间,可能不止要防着蚩族,还得防着城内的兽人。
前有狼后有虎,她们的处境很危险。
布黎点头道:“乖崽,你跟她们离开,爸爸和你哥哥会给你断后的。”
盛语一愣,脑海中闪过人生轨迹中的画面,抓着门框的手不由得收紧。
夜里,屋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众人的对话不由得被打断,警惕的看向了外面。
现在不管来的是谁,他们都不能放松警惕。
盛语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蓝斯那个神经病自己搞的。
哪怕他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了也没事,他们想要杀他,就得先杀一百个雌性,再献祭一个雌性。
如果他们不杀雌性,就得无休止的跟他和蚩族纠缠,早晚能被他团灭了。
这无疑是让存活的兽人,在人性的善恶面挣扎。
以那神经病恶劣的性子,好像也能干出这种事。
“以嫣,是我们。”
声音是山羊的。
走的近些了,盛语才看清他们是谁。
看上去,是所有存活的人都过来了。
两支队两两相望,对对方却均是犹疑和试探。
山羊率先开口道:“你们应该也做了那个梦了吧,我们就是来找你们商量个情况的。”
其实在来之前,山羊他们就已经经历了一番波折了。
这样的梦出来,首先雌性就会惊慌。
现在存活下来的雌性,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格外信任伴侣和雄性的人了,她们大梦初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想逃。
哪怕让雄性挨个找到了,她们依旧保持着最大的警惕性和敌意。
山羊也理解她们的这番做派,毕竟之前,他也听以嫣说了兽城雄性的事情。
但是现在可不是军心混乱的时候,那些蚩族和蓝斯都卷土重来了,他们再内部起斗争,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斗得过蚩族。
奇迹来了都得靠边站。
山羊有理由怀疑,这个梦可能也是那个蓝斯下的,为的就是分裂他们。
索性雌性以绮丽为主,绮丽也不是个蠢笨的人,三两句话就能想通其中的利弊。
干脆,她们组团来了盛语的屋前。
不管怎么说,先聚在一起总是不会错的。
更何况,如果梦境是真实的,那个蓝斯和蚩族,此刻恐怕正朝着他们而来。
而与此同时,森林中幸存的鸟兽虫鱼,都惊恐的向前奔跑,尘土飞扬,恍若兽潮来临了一般,在它们身后,是更为诡异而恐怖的存在。
它们所到之处,绿植迅速枯萎,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
大地开始颤动。
怪物不同于野兽的嘶吼声,响彻了整片森林。
盛语等人在感受到地面的颤动之后,也听到了这让人心生恐惧的吼叫声,像是在告诉它们,危难来了。
山羊扶着身旁的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沉声道:“雌性和幼崽绝对不能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她们是延续我族生命的希望。”
绮丽有些失去神采的眸子轻轻转动。
山羊身后的雄性也纷纷附和着。
“我们不是死去的那帮畜生,没有雌性根本没有我们的存在。”
“雌性能延续生命,而我们不能,母体和幼崽才是传承的希望。”
“请相信我们吧,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哪怕是跟那些家伙斗上几百年。”
绮丽转动眼珠子,她看向了圣木的方向,那个方向曾经屹立着巨大的身影,如今身影消失,那棵倒下的逐渐衰败的大树,也在黑夜之中难以看见。
她微微偏头,身后的雌性都紧张的将视线投向她,又或者是看向盛语她们。
对养尊处优多年的她们来说,短暂的经历那么多磨难,成长了一大步,但这一大步,还没有让她们能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清楚的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绮丽轻轻扫过那些雌性苍白的面孔,视线下移,落在了她们的腹部。
有些雌性的肚子里,或许,已经承载了一条新的生命。
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相信他们一次吧。”
事实上,不能不信,她们虽然有了想学异术的念头,可异术的长进,并不是一步就能登天的。
现在的她们,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
信盛语她们吗。
她们或许不会管她们。
她们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危机的场面,她们完全可以抛下这个世界,转而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后来的那些人,或许就是来带他们回去的。
到了现在这种境地,绮丽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她们无论是信或不信,都是将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任人宰割。
盛语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她望去。
是盛以嫣。
“小语,你带你的弟弟和哥哥先离开。”
盛以嫣欲言又止,闪烁的眼眸中,沉浸着未能开口说出的话,但她只是摸了摸盛语的脸颊,眉眼。
龙安廷带了车,他开车,完全可以甩掉那些蚩族。
“妈妈不想爷爷吗。”
盛语轻轻问道,如果人生轨迹中,她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的故乡容不下她,世上再没有她的亲人。
那她如今留下是为什么。
明明她们是可以一起走的。
但盛以嫣无法跟她解答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选择留下的原因,有些决定只能是自己清楚的感觉,甚至有些可能连自己都不清楚。
但却非得去做。
四周的房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齐齐倒塌。
四面八方竟是嘶吼声,震耳欲聋。
“那一起吧。”
既然盛以嫣打算留下来,盛语就不可能离开,她怕她走了,所有人都会是人生轨迹那样的下场。
盛语转过身,阮韶和与安七七同时举起了枪,一左一右站在盛语的身边,像是她坚定的守卫者。
龙安廷看清楚黑暗中的那些怪物时,吓得瞪直了眼睛。
“卧槽卧槽,你们他妈不走吗?!这不走吗!!!我的天,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打得过啊!救命救命救命——你们不走是吧——你们不走!我把车收起来了……”
免得让怪物一脚踩扁了,这车可是全国限量款。
龙安廷苦哈哈的将车收进了储藏器中。
厉言濯扔给了他一把枪。
蛋崽飞到了最前面,“所有的黑暗势力,都不能够在蛋崽的面前放肆!你们这帮坏蛋,绝对不能在蛋崽的手下,活过一秒钟!”
“哈哈哈哈小东西,”蓝斯漂浮在空气中,与黑夜融为了一体,“你以为,一样的招数,我会再中招吗。”
鸟类尖锐的啼叫声,从上空传来,震得众人的耳朵直打耳鸣,一些兽人痛苦的捂着耳朵跪下,这样的声音,让他们根本无法出手反抗。
蛋崽见状,甩出一个蛋壳,将众人包裹在其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天下所有的坏蛋的对手,只有我蛋崽一人。”
龙安廷放下枪,“我去,盛语你快想想办法,让那虎愣子赶紧回来,那坨东西既然还敢来,就说明有办法对付他,他这一个人对上那么多怪物,待会被揍下地狱怎么办。”
“我还想把他带回去,给我当摇钱树呢,你快把他叫回来,待在这里面窝着先想想办法不好吗!”
“蛋崽!回来!”
蛋崽的线条小手,自信的冲她们挥挥手,表示安心。
太冲动了。
可能是继承了世界意识的力量,它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基本是无敌的存在,但他忘了,他虽然脱离了动漫独立身存,但本身的设定还是依附于她给它定下的。
而她当时为了让故事变得更加丰富,让角色在经历中得到成长。
她给蛋崽定下了一个设定,一个需要它在故事进展中打破的弱点——害怕被抛弃。
因此在故事中,在危难之时,它往往是冲在最前面的,因为它像让所有人都看清它存在的价值,然后不会抛弃它。
盛语不知道蓝斯会不会发现蛋崽的这一弱点,毕竟他真的很多心眼子。
而看他现在这么胸有成竹的过来,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不能光靠蛋崽来打这场仗。
盛语问世界意识,“打败蓝斯真的只有一种方法吗。”
“至少目前没发现另外能杀掉他的办法。”
盛语想到这个世界的荒诞,然后再联想到反派。
一个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有动机的。
而往往塑造一个角色也是如此,虽然这个世界好像毫无道理,蓝斯的一些做法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打败一个反派的方法,往往藏在他的过去。
蓝斯他是因为童年时的经历憎恨雌性,其他世界的崩塌,加重了他对雌性的恨意,让他有了毁灭雌性的想法。
他在过去也确实这么做了,但看他现在的做派,显然不是灭绝雌性这么简单,他是想毁灭兽世这整个世界。
那造成他想法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阻挡他毁灭雌性的是世界意识,或许可以从世界意识身上找答案。
盛语问世界意识:“蓝斯那天在跟你说什么。”
世界意识不假思索道:“说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他问我怎么成神。”
“……”
“盛语?”
世界意识奇怪的叫了声,这回答怎么了吗。
盛语突然转头看向圣木的方向,所有的怪物都汇聚在四周,想将他们困死在这。
而只有一个地方,没有一只怪物——那就是圣木。
打败一个反派的方法,也许藏在他的过去。
圣木是靠树下的枯骨和万千雌性的灵魂,孕育出来的兽世守护灵,她也存在在蓝斯的过去。
如果圣木对蓝斯和蚩族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大巫师要几百年如一日的压制她,甚至在放出蚩族的同时,让人将它杀死。
它是关键。
而她和她父亲,以及哥哥的能力,是能让枯木逢春的。
他们或许能让圣木重生。
盛语想通的瞬间,就看到蓝斯的黑雾已经在逐渐吞噬蛋崽了,而蛋崽在攻击了那些怪物片刻后,像是被暂停了一样,飞在空中,停止了所有动作。
龙安廷举着枪瞄准怪物,猛打几发。
“我去!那坨黑的离我的摇钱树远点!!!它是不是给蛋崽下了什么幻术!盛语你是蛋崽的创造者,你肯定是最了解蛋崽的,快说说这情况怎么办啊。”
“大声叫他名字,让他知道你们都在就行,然后……”
盛语转头,对上父兄,“阿父,以我们的能力,能复活圣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