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人流量大得离谱，尤其是在下班后。
苏挽星的车才开出桃李春风一公里，就被堵在马路中间寸步难行。
在龟速行驶了半小时后，兴致勃勃的苏语瑶也成了霜打的茄子，靠着座椅长吁短叹：“路面堵成这样，超市里得多挤啊。”
苏挽星已经很久没去超市了，不太清楚情况。
她回想了一番林思思描述的场景，道：“大概是收银台排十米长队的程度。”
苏语瑶瞬时退缩：“那要不我们晚点再去吧，先找个商场逛逛。”
她从小心脏不好，父母买年货都不带她，怕被挤出个好歹。
父母走后，她一放寒假就回家，她姐工作忙，她就主动揽下囤年货的任务，分批多次，腊月十几就搞定了，没遇过太拥挤的情况。
苏挽星提醒她：“商场人也不少。”
苏语瑶道：“去高端一点的，人会少点吧？”
苏挽星跟着缓慢挪动的车队往前进了一米：“要多高端？”
苏语瑶想了想：“别太高端，一件冬衣预算不超过八千块的就行。”
苏挽星的第一反应是：“缺衣服穿了？我回头给你做几件。”
“我不缺。”苏语瑶摇头，“我是要给你买。”
“为什么要给我买啊？”苏挽星惊讶，“我也不缺少衣服。”
苏语瑶反问：“你是我姐，给你买件新衣服过年还需要理由吗？”
苏挽星微怔，恍然间有种闺女长大成人的错觉。
见她呆愣，苏语瑶有点受不了，忙道：“不许拒绝，这说不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买衣服。”
苏挽星无奈地笑：“大年下的，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苏语瑶解释：“也不是不吉利，而是学长学姐们说，等以后上班了，那点微薄的工资也许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要趁着我有点小钱的时候挥霍一下。”
苏挽星看她一眼：“愿意拿八千块买衣服，我看我们二小姐不止有一点小钱啊。”
“这不一样！”苏语瑶道，“这八千块是我兼职一学期赚的血汗钱，人生的第一桶金！”
车队滑动的速度终于快了一些，苏挽星轻轻给油，道：“这么有意义，你应该花在自己身上。”
苏语瑶不假思索：“我觉得给你花才是最有意义的，毕竟要是没有你，我早就不知道搁哪儿投胎去了。”
她一时嘴快没多想，话说完后，姐妹俩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当年父母过世，给她们留下一堆烂摊子，巨额赔偿之外，苏挽星失去了逐梦的资格，苏语瑶也因此心脏病入院，到了必须要换心的地步。
没有比那更难的境地了，但苏挽星撑了下来，她妥善处理好了父母的后事和有关赔偿，并在苏语瑶找到合适的供体时筹足了手术费。
苏语瑶很担心她姐是借了高利贷，追问过几次手术费到底是哪里来的。
而每一次，苏挽星的回答都是：“放心，手术费没问题，你好好养身体，好好读书，为你自己的人生操心就好。”
苏语瑶猜想，这其中大概有她姐姐不愿说出来的苦衷，几次无果后便不再问了。
但她永远记得，不管她姐姐为了筹措手术费付出了什么，都是为了她。
滴滴滴——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打破车里的寂静，苏挽星动了动嘴唇：“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苏语瑶吐吐舌头：“所以我们去哪个商场？”
苏挽星看了下目前的位置，道：“‘天衡’吧。”
这是离她们最近的中高端商场，只有三公里，即便如此，也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过年添新衣似乎是全国人民的共识，商场里人头攒动，也就比超市好那么一点。
苏语瑶紧紧挽着苏挽星的胳膊，生怕走散了。
姐妹俩穿过人群来到电梯，直接上了四楼，这里的品牌相对更高端，人比下面三层少了能有一半。
苏语瑶感慨：“大家的生活水平真的是提高了，我很欣慰。”
苏挽星哭笑不得，刚要问她这领导味的说话方式是和谁学的，就被扯进了一家精品女装店。
苏语瑶指着模特身上的一件焦糖色大衣道：“姐你看，这衣服上是不是写着你的名字？”
苏挽星抬眼看去，赞许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是吧！我的眼光毋庸置疑。”苏语瑶臭屁地昂起下巴，转头又礼貌地请导购把衣服取下来给苏挽星试穿。
苏挽星个高腿长，身材玲珑有致，天生的衣架子，版型和剪裁做工都相当讲究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店里闲着的三个导购同时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她们凑到苏挽星身边，带着一半真心，将苏挽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苏语瑶也跟着竖大拇指：“绝了我的姐！你喜欢吗？”
因为是设计师的关系，苏挽星对衣着很是挑剔，但好巧不巧，苏语瑶拉她进来的这家店刚好是她喜欢的牌子，这件大衣也入了她的眼。
她点点头：“喜欢。”
苏语瑶高兴地道：“那我就付款了，请问这衣服多少钱？”
导购鲜少遇到这么痛快的客人，笑着道：“一万二千八。”
只有八千预算的苏语瑶僵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旋即便道：“美女姐姐，过年了哦，你们不做活动吗？”
她长得幼态，笑容诚挚，声音又甜，一声姐姐给导购喊得乐开花，可没活动就是没活动。
而且导购眼神毒辣，看出她一身行头加起来有六位数，绝不会是付不起这一万二千八的人。
苏语瑶嘴一瘪：“导购姐姐，或许你听过年幼妹妹辛苦半年只为给姐姐买一件新衣服的故事吗……”
她天生会社交，拉着导购声情并茂，凄楚可怜，若苏挽星不是那个“只想拥有一件新衣服的姐姐”，怕是都要信了。
兴许是她的表演太出神入化，导购竟然也信了她的鬼话，动容地说：“那我用员工折扣给你打打折吧。”
话音方落，苏语瑶甚至都没来得及切换表情，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听似询问实则嘲讽的女声。
“苏老师如今这般困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