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走后,薄言祁接了个电话,姜旭打来的,说公司有事,需要薄言祁回去处理。
临走前,薄言祁语调沉沉地对苏挽星道:“医生允许你出院之前,好好在医院养着,再出意外,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参加不了这破比赛。”
苏挽星来不及反驳他的话,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病房门,气得牙痒痒。
安思琪安慰她:“苏老师,薄总这是关心你的身体呢,别生气了。”
苏挽星一哂,缄默不语。
若不是领教了薄言祁五年的冷心冷情,她差点就要信了呢。
安思琪帮她摆放好洗漱用品,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其实薄总说的也对,苏老师你确实不能再有事了,你不知道涨潮的时候多吓人,可千万不能有第二次了!”
苏挽星身在其中,她感受到的恐惧比安思琪直观,她当时真的以为要死在水里了。
但是,薄言祁来了。
像天边乍起的光,破开潮湿阴冷的黑暗,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安思琪还在说:“薄总动作太快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一头扎了下去,现场那么多人都没喊住他。”
“那么帅的男人,英雄救美,一秒都不犹豫,简直酷毙了!而且……”
她说了很多,苏挽星却没怎么听到后面的话,只注意到了那句“一秒都不犹豫”。
她舔了下唇,嗓音有些滞涩:“他知道是我吗?”
别是以为掉进去的是顾妙吧?
安思琪重重点头:“知道啊,他本来在另一边和组委会的人谈事,听到你的名字才冲过来的。”
苏挽星心口猛地一跳。
他知道是她,为救她才入海。
涨起来的潮水汹涌浑浊,海水里那么多未知的凶险,他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不怕死么?还是说……
苏挽星没继续往下想。
或者说,她不敢深想。
五年的磋磨已经足够消耗她的热情,现在的她,碰不起事业之外的东西。
她也不相信,薄言祁对她会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或许,不论当时被卷走的是谁,薄言祁都会去营救,而她只是凑巧捡了个便宜。
毕竟朔风是比赛最大的投资方,若闹出人命,对朔风十分不好。
苏挽星找到合理解释,把喧嚣了几秒的心跳压了回去。
安思琪陈词总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就听薄总的,养好了再说。”
苏挽星瞥一眼重新打上石膏的腿,很是惆怅:“但比赛不会等我。”
安思琪叹气:“这也没办法。”
苏挽星掩唇咳了几声,问:“我的笔和画本带来了吗?”
安思琪说带了,从包里翻出来给她:“你要画图?”
苏挽星“嗯”了声,接过纸笔便不再言语,咬着笔沉思片刻,在白纸上描了几笔。
安思琪托着下巴:“反正还有时间,画图嘛,在医院里画也是一样的,等好一些了再回去做。”
苏挽星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医院里完成设计,到时再想办法说服医生放她去做衣服。
然而,连着好几天,苏挽星没画出一张满意的设计图,甚至一张比一张糟糕。
她开始焦躁,夜里的睡眠质量大打折扣,嘴里急出几个燎泡,本就不怎么好的食欲急剧下降。
短短一周,苏挽星瘦了五斤。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期截止日的前八天,直到谢安冉给她打电话,问她腿好了没。
彼时,苏挽星刚扔掉一张设计图,铅笔笔尖折断在崭新的画纸上,她眉头紧锁,厌恶极了此刻的状态。
听到问话,她闷闷地答:“没好。”
谢安冉和她多年闺蜜,立刻听出不对劲:“怎么了?很严重吗?不会瘫痪了吧?”
苏挽星抠着断掉的笔尖:“没那么夸张。”
谢安冉担忧:“你的状态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苏挽星抿唇不答。
谢安冉着急:“你倒是说啊!非逼我现在去玫瑰岛当面问你吗?”
苏挽星从小就爱把事藏在心里,只要她不想说,没人能撬开她的嘴。
但或许是这段时日的遭遇让她的心理防线变得薄弱了,谢安冉多问几次,她就忍不住吐露心声:“冉冉,我怕是江郎才尽了。”
谢安冉秒懂:“我以为多大事呢,就这?”
苏挽星觉得她可能没明白:“我画不出设计图了。”
谢安冉理解:“我知道啊。我问你,你的目标只是赢得这一期的比赛吗?”
苏挽星答得干脆:“当然不是,我要拿金奖!”
谢安冉一拍腿:“那不就得了!”
“我看过你前两期的综合排名,你这期就算交出一坨屎,也不影响你进半决赛。”
苏挽星抠出一截黑色,在纸上拉出一条曲线。
谢安冉继续道:“所以你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干嘛?攒着能量到决赛发挥不好吗?现在就把全部实力拿出来,到决赛不就没惊喜了?”
“再说了,你又断腿又发烧,咳嗽至今没好,这样还要以第一的成绩冲进半决赛,是不是太不把娜塔莎那样的设计师放在眼里了?”
不得不说,谢安冉足够了解苏挽星,这一番话下来,苏挽星的颓丧好了大半。
她把那条曲线补成一个圆,眉心总算舒展了一些:“也是。”
谢安冉夸张地说:“别太优秀了,给其他人一点活路吧。”
苏挽星被她逗笑,两人又插科打诨地聊了一会儿,这才挂断。
苏挽星重新削了铅笔,沉下心,于第二天下午完成了第三期的设计图。
她不是特别满意,但时间紧迫,只能如此。
苏挽星收起纸笔,安思琪恰好开门进来,她忙问:“医生答应了吗?”
安思琪摇头。
苏挽星并不意外。
她这情况,的确不适合出院。
可比赛不能半途而废,于是,苏挽星又偷偷跑了,一跑就是七天。
前六天,她把自己和抽到的模特关在房间,专心致志地做衣服,一步也不曾外出。
安思琪定时给她们送饭,不断提醒她休息。
苏挽星嘴上应着,却还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争分夺秒地赶出了参赛作品。
成衣比设计图惊艳,轻盈柔美的长裙与模特的气质糅合得恰到好处。
安思琪连连赞叹:“这裙子不进前五,天理难容!”
苏挽星没抱这么大的期望,但内心也觉得名次不会太差。
然而,老天爷跟她作对似的,专挑她不顺的时候使绊子。
比赛前一天,她的模特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