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以‘朝夕池’指代大海,这条‘朝夕鱼尾裙’的灵感来源,便是环绕玫瑰岛的无垠海域。”
苏挽星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从容不迫地开口。
“水无形亦万形,自由之下是无限可能,海域宽广神秘,包容万物,百川尽汇……”
岛上最为显眼的灵感素材,无疑是每天推开窗就铺满眼的海,这也使得设计师们的作品多以大海为主。
但没有人像苏挽星这般,由“海”这个名词联想到古往今来,将古韵山水画融于设计。
也无人从海水的深层角度出发,解读出“自有包容”的设计理念。
一席话落,后台和她选取相同布料和主题的设计师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味来,不由得叹服。
评委席响起掌声,先是一人,再是三五人,逐渐连成一片。
苏挽星看向最先鼓掌的那人,只见他桌上的铭牌写着“副会长”三个字。
她隐约觉着此人眼熟,想了几秒才记起来,这是她逃出火场时给她盖西服的顾司瑾。
他在看苏挽星,眸中露出赞赏。
苏挽星对上他的视线,感激地笑了笑。
这一小动作被薄言祁纳入眼中,他眸光一眯,不悦地扭头看向顾司瑾,眼神带着不自知的敌意。
许是他的注视太热切,顾司瑾循着望过来,疑惑地偏了下头。
薄言祁大剌剌地和他对视,看情敌似的品评。
——容貌上乘,气质清贵儒雅,一身挺括的西装全是手工高定,里里外外透着华贵。
竞争力很强。
薄言祁得出这个结论,蹙着眉别开了脸。
台上已换了人,苏挽星回到后台,收获无数注目礼。
好几个设计师想上前和她攀谈,身侧的同伴立马提醒:“你别忘了薄夫人……”
设计师迈出的步子缩了回去。
苏挽星木然地瞧着,毫无波澜。
柳明月带来的后遗症短时间内无法消除,没关系,她会用自身能力一一破除。
不过,柳明月大张旗鼓地在岛上住了这许多时日,方才竟没出现在赛场,也不知薄言祁是怎么制裁她的。
“很得意吧?”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面前忽而落下一片阴影,换回常服的江语希居高临下,一脸气愤。
苏挽星认真回答:“还行。”
五年了,再次因为专业技能发光发热,得到夸奖与掌声,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高考查成绩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高分。
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欣喜了。
江语希面如泼墨:“苏挽星,你这么逼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挽星让保镖把轮椅往后撤了两步,方便对话:“江小姐,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该算账的人,是我。”
江语希心头微紧:“你算什么账?怎么,又要给涟姐打电话?”
苏挽星云淡风轻:“不止。”
话毕,她从包里摸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只精致的打火机。
江语希瞳孔骤缩,伸手就抢。
苏挽星手掌一合,挑起眉梢:“江小姐这反应……认得这打火机?”
江语希瞪她:“少给我装!你明明知道。还给我!”
苏挽星淡笑:“认得就好,这可是故意纵火的直接证据。”
江语希心下一紧:“你要做什么?”
苏挽星眼眸弯弯:“你猜。”
江语希猜到某种可能,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她盯着那打火机,突然冲上来:“我让你给我!”
还未近身,一双手拦住了她,女保镖面无表情地道:“江小姐,请适可而止。”
江语希偏不:“滚开!”
她试图推开保镖,却被对方单手制服,反手一搡,她就撞到化妆台上,后腰剧痛。
江语希破口大骂:“苏挽星你这个贱人!你过河拆桥,我刚帮你走完秀,你却要反过来害我,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苏挽星听得想笑。
人是主办方请来的,走秀是工作,报酬会在明天如数打到账户上,这怎么就成帮她了?
忘恩负义?江语希对她有什么恩什么义?把她反锁在房间要烧死她的恩?还是害她摔断腿的义?
苏挽星懒得掰扯:“嗯,我是。”
江语希愣住。
这和她预料的发展不一样!苏挽星不是该愤怒地反驳她吗?
苏挽星不费这口舌,在她呆愣的时间里请助理把礼服收好,乖乖回到了医院。
骨折第二天背着医生跑出去,果然被骂,苏挽星鹌鹑似的听完,而后一觉睡到晚上八点。
刚睁眼,病房门就被敲响,她揉揉眼,扬声让进。
门推开,顾司瑾信步而入,见她睡意朦胧,有些抱歉地道:“吵到你休息了吗?”
苏挽星摇头:“没有,副会长请坐。”
顾司瑾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比赛期间出意外,主办方责任重大,我代表主办方向苏老师道歉。”
苏挽星撑起身子,把枕头垫到后面:“副会长言重了,严格来说,这是我的私人恩怨,害主办方租借的别墅被烧,是我的过失。”
顾司瑾笑笑:“苏老师不介意就好,请苏老师放心,这件事,我们会追查到底。”
苏挽星把那个打火机给了他:“希望对调查有帮助。”
顾司瑾眉尖微扬,嘴角弧度更深。
病床上的人瞧着纯良无害的,他还以为她会说事情过了就算了,再不济推脱几句,不想她直接提供紧要证据。
这谈笑间杀人于无形的脾性,和他莫名相似。
顾司瑾收下,给她一把钥匙:“比赛周期还长,这是新住处的钥匙,各类工具已经让采购部配置过去了,还有什么需要的,苏老师开口便是。”
苏挽星接过:“谢谢。”
顾司瑾说“不用谢”,又和她聊起今日的参赛作品。
两人这才只是第三次见面,头一次对话,却意外地聊得来,尤其是关于设计,有些见解出奇地一致。
不知不觉,竟聊到了九点多。
顾司瑾的助理来电催促,他才意犹未尽地告辞:“我得走了,期待苏老师下次的作品。”
苏挽星目送他走,却见他开门就停了下来。
正欲问是不是还有事,顾司瑾便侧了侧身,随后一点头,擦着门边的薄言祁离去。
薄言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进屋时神色阴郁,那模样,活像抓到妻子出轨现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