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不知道沈最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沈最的话是真的。
在这一年半中,他通过任何手段去阻止谢司衍找到沈最,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谢司衍对沈最偏执和固执的程度,属于那种就算断手断脚,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碎掉两百零七块都会不顾一切的往沈最跟前冲。
像是印证了沈最的话。
在书房重新陷入沉寂的一分钟之后,沈兰萍突然开门冲了进来。
沈兰萍出生于书香门第,很有家教,以往都会敲门,而能让她这么慌张匆忙的只能有一件事。
沈最和方铭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沈兰萍颤声说:
“司衍,司衍找到了!但是...哎!小最!”
她话都没说完,只见沈最毫不犹豫,快步直接出了门,没过几秒,就传来了砰的关门声。
方铭还算比较冷静,他看出了沈兰萍的悲痛欲绝,和没说完的后话,他焦急的问沈兰萍:
“外婆,但是,但是什么!”
沈兰萍捂着胸口,说出的一句话似乎在消耗她胸腔中最后的氧气。
而方铭几乎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瞳孔猛然间瞪大,呆怔着,不知作何反应。
他看了眼方才沈最出去时紧闭的房门。
一股世界崩塌,天地覆灭的不祥预感猛然间袭上胸膛。
沈兰萍的那句话说的是:
“但是....找到的是尸体。”
破损的烂尾楼附近,包围着不少人,从坍塌的楼下找到关键人物的消息顷刻间传遍。
本来A市每年过的都很和平,新闻媒体记者都好些年不怎么开张,骤然间这样大的爆炸性事故当然能引起他们的探索欲。
沈最来到的瞬间,更是引起关注,被围的水泄不通,他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被闻虎带着人护送着,挤了进去。
沈最从匆忙的人群中,四处观望,找到了被医生围住的救护车,在缝隙中,他看见了一双从担架上垂下的脏乱布满血污的手。
无名指上和他同款的素戒在阳光下闪着些许亮色,沈最自己都分不清他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
他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愤怒。
什么都不是,他很平静,平静的走过去,然后在听见医生的对话后,平静的表情瞬时崩裂,变的迷茫。
“快!立即使用心脏除颤仪!”
“不行主任,病人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没呼吸了!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也要救!他刚才明明还有呼吸!再加大电量!”
没呼吸了?救不回来了?
零星的字眼传进他的耳朵,沈最突然觉得眼前黑了一瞬,脚下一个不稳,撞在了身旁来往的人身上。
那人挖废墟都挖到心烦,又被撞了一下还没人道歉,刚想发怒,猛地看见沈最的表情,心脏都颤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连忙走了。
沈最想自己绝对是幻听,他不信谢司衍这么容易就死,分明刚才他还在和方铭坚定的说,他放不下自己。
怎么能这么快就打脸。
沈最不信,所以他不死心的走了过去,却听见了那个医生沉重的叹了口气:
“真的,救不回来了.....”
沈最的心似乎也跟着他的一口气,在胸腔中消失,没了跳动。
他的手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围着的医生,见到了谢司衍。
谢司衍闭着眼,很平静的躺着,身上满是许血迹和污痕,还有炸弹的灼烧伤。
好太多了。
沈最想,在他噩梦中,他无数次看见谢司衍会缺胳膊少腿,甚至被炸成碎片,但都没有。
甚至他的那张巧夺天工的脸,除了污垢还是那么完美,似乎在太阳的照耀下,锋利的眉眼,棱角分明的精致脸型,都显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三天不见了,以往的谢司衍再见到他肯定会瞬间露出讨好的乖巧的笑,但此刻的他竟然在睡觉。
滔天的痛感让沈最有些眩晕,他撑在了担架床上,死死盯着谢司衍的脸,目眦欲裂,眸中赤红,伸手叹了他的鼻息。
没气。
这个意识出现后,沈最紧紧攥住担架杠,力气大到似乎能徒手掰动钢铁,他低笑了出来,可眼泪滑落,滴在了谢司衍的脸上。
“哈哈哈谢司衍,你真的死了,我以前骂了你那么多遍让你去死,你竟然,真的死了。”
现在的沈最变成了一个疯子,他猛地一把抓住谢司衍的衣领,可眼前人却给不了任何回应:
“谢司衍,可你他妈有什么理由去死!你个混蛋,骗子!又骗我,你说想让我忘掉你,让我幸福!我现在有个狗屁的幸福!都让你毁了!谢司衍,我恨你,好恨你!”
沈最从不知道一个人心痛到极致也能到麻木的地步,他深吸一口气,但泪水再也止不住,他又觉得无力,千百种感觉侵蚀他的内心。
最终他缓缓弯腰,将头抵在了谢司衍的胸膛。
沈最有自己的傲骨,他从未在谢司衍面前低过头,但现在,无力感和心碎的痛楚压得他疲惫不堪。
仅一丝一缕的信息素突然飘进沈最的鼻腔, 那宛若山间松露般熟悉的清凉感似乎触及了沈最的灵魂。
他起身,眸中浓厚的偏执,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我不允许你死,你说过,你的身体乃至整颗心都是我的,你是我的狗,没有我的命令,你凭什么去死,凭什么!”
话落的瞬间,柑橘的甜涩味顷刻间如排山倒海般喷涌而至,是决堤的大坝,更是无数张牵扯进灵魂的钩子。
近乎是同一时间,山间松露般的信息素被越勾越大,刹那便纠缠着柑橘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整个领域愈蔓愈放肆!
谢司衍胸口猛地一下起伏,身旁探测仪上心电图滴一声作响后,竟奇迹般的重新灵活跳动!
周边无数人震惊恐惧,难以置信。
都被这两股强大的信息素压得大气不敢喘,有些受不住的已经跪倒在地上,腿软,不受控制的颤抖。
原本嘈杂的地域,像是被静了音,陷入无声的混乱中。
只有那显示心电图的仪器,仍在运转,每一根跳动的线,都是活下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