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然加快脚步到了阮玲身边,因为生病的缘故双脚有点飘。
阮玲的母亲是城东医院的主任,能获得医院招聘名额的机会多亏了她。
昨天没淋雨时,阮玲就告诉了她,想让她一起考。
只是当时她还没做那个梦,对傅开宇还抱着幻想,想去服装厂上班。
可惜是她天真了!
她估摸着时间问:“我没来晚吧?”
“没有,还有三十分钟笔试才开始,我以为你不来呢。”阮玲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脸这么白,还出这么多汗?”
“我没事,就是骑自行车过来有点热。”宋温然用手当蒲扇扇了扇风。
确实有点热,安乃近的药力已经发挥了作用。
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生着病居然骑这么远的路。
阮玲在前边带路,“我先带你去找我妈报名。”
“好。”
宋温然努力让自己清醒着,晕晕乎乎报了名。
现在的笔试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她越来越确定那不止是梦,而是可悲的前世。
下乡后她被分到卫生站帮忙,最基础的知识已经印在脑子里。
那些难熬的日子也就是偷偷看医书才找到点乐趣。她甚至还跟着下放的老中医学习了很多治疗疑难杂症的偏方,开方治病都没问题。
恢复高考后,本想考医学院,可左等右等等不来通知书,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的通知书被暗恋自己的男知青偷偷撕了,还是温馨出的主意。
学没上成,当医生的梦也破碎了。
其实她和沈南征本来没有交集,只不过当时那个男知青为了跟她在一起特意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结果误打误撞被沈南征救了。
也不知道沈南征是为了对她负责,还是真的喜欢她,嫁给他以后她也没敢问过。
伤心了太多次,所以贪恋他给的每一分温暖。
不敢打破现状,也不敢让自己失望。
托他的关系,她又在军区医院当了几年护士,混了个编制,甚至做到了护士长。
论经验,她比这里上班的护士丰富得多。
只不过经验是前世的经验,真要上手操作还不知道行不行。
一切从头开始也不错。
参加笔试的加上她总共七个人,只留三个。
阮玲一点都不紧张,笔试只是走个过场,就是为了不给旁人留话柄。
另一个是大院子女,是凭实力留下还是通过内定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肯定是通过实力,笔试满分。
当然这也有阮玲和她母亲的功劳,成功报名,她才有这个机会发挥。
心情好了,病也好了大半。
三天内办理了入职手续就能正式上班。
跟阮玲分开后,她心情愉快地骑上自行车回家。
谁知刚一出医院就看到了正在上车的沈南征,忙调转了方向。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沈南征那一身军装绿格外显眼,一如他救她那天脊背笔直。
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坚毅,居然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心动。
不可否认,她是爱他的。
一点一滴的回忆骗不了人。
只是她不能再拖累他,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了,他值得更好的人。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她不敢回头。
但能感觉到他乘坐的吉普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这个时间,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也对,谁也不认识谁,她躲什么啊!
真是昏了头。
能再看他一眼也好,就一眼。
就当是告别。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吉普车的踪影。
也不知道他来城东医院做什么。
如果受伤或者生病,应该去军区医院才对。
说不定去探望别人也有可能。
她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么多。
到家后,温馨已经回来了,热情地递过来一块烤红薯:“姐,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烤红薯,保管你吃完什么病都没了。”
“我不饿。”宋温然没伸手,转身回了自己屋。
她讨厌温馨,但更多的是气书中的自己。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凡为不那么天真地相信父亲的鬼话争上一争,也不至于那么惨。
十八岁的温馨比她小半岁,跟她一样刚刚高中毕业。
七三年新政策下来以后,独生子女可以不用下乡。
假如温馨没过继的话,她就是独生子女。
可户口本上有温馨的名字,喊她的父母为“爸妈”这个改变不了。
就算不是独生子女,按政策老大也不用下乡。
再加上温馨的母亲是资本家小姐,连带着其父亲也被打成了黑五类,所以上边拟定的是让温馨下乡接受再教育。
可最终的苦难全都给了她。
现在的她们就像两朵花一样鲜嫩,各有各的优势,在厂区家属院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漂亮。
很多人都喜欢拿她们两个做比较,样貌上比不出高低,就开始从其他地方入手。
各花入各眼,两人都有各自的优点。
对于性格比较内敛的她,嘴甜说话讨巧的温馨更会讨人喜欢,尤其是受男同志喜欢。
以至于好几个忠实的追随者为温馨痴,为温馨狂,为温馨哐哐撞大墙。
温馨给她买烤红薯讨好卖乖,她并不意外。
记忆里也有这个桥段。
她没少因为这个过继来的堂妹伤神,毕竟堂妹来了以后,分走了她一大半的东西,尤其是父爱。
越缺少什么,就会越奢求什么。
所以为了父亲的前途,为了家庭和谐,才会替她下乡,甚至还说服了极力劝阻的母亲。
以为这样父亲对母亲好点,可是有个屁用,又和谐了谁?
母亲还不是因为生不出儿子被爸爸和奶奶诟病,她还不是在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后连个娘家都没有。
以前她以为是母亲脾气不好又生不出儿子才会惹得奶奶不喜欢,后来才知道就算脾气好,奶奶也只喜欢在牛棚里生了儿子的二婶,父亲也会为了维护二叔二婶一家掏心掏肺。
后来母亲被关进精神病院后也被离婚了,父亲又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一个对二叔一家没有任何威胁的儿子。
她的任何不同的声音都是嫉妒,都是不懂事。
父亲是个大冤种,也是个大情种,只是这情不是给母亲,害她也被毒害不轻。
……
父母这个婚必须离,离了才有好日子过!
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首要任务,她要做母亲的依靠。
转了一圈没看到母亲,转头又问跟过来的温馨:“我妈呢?”
之前她都说“咱妈”,一说“我妈”倒让温馨没适应,愣了下说:“出去买菜了。”
她“嗯”了声没说话。
温馨不知道她已经考上护士,平时温然心情不好时也会对她爱答不理,所以只以为她这是答应了替自己下乡不开心,故作内疚:“姐,你替我下乡我心里很感激,我争取每月给你寄十块钱,让你在乡下也能过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