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未入宫时,在贾府是长女,贾宝玉三四岁的时候蒙学就是贾探春自己教的。
贾元春感念母亲年迈得子,兄长贾珠又要忙于学业,所以十分疼爱贾宝玉,名为姐弟,实际情如母子。
入了宫,也是时常带信出来嘱咐父母要好好教导贾宝玉和王宝玉,不可过于放松对他们的教养,也不可以过于严厉,言辞中满满的全是挂念之意。
王宝玉小时候当然见过贾元春,毕竟自从出生之日起,王宝玉永远就是和贾宝玉在一起过生辰,满月,百日,抓周都是一块儿的,小时候元春经常抱抱这个,抱抱那个,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亲表弟,元春自然喜欢的紧。
王宝玉位列在荣国府一侧的队伍,位置次于贾赦贾政位于第三,贾宝玉则在王宝玉之后,后面其次才是贾琏等,贾赦属于年纪长辈的地位最高,而王宝玉则属于年轻一代的代表。
至于宁国府贾珍他们,自然另起一队。
跟随在几位指引太监的后面,依次排队在正殿外遥向里面的元妃行礼。
女官在旁,大声回道:“免。”
王宝玉差点没忍住噗地笑出来,女官不知道是口音问题还是紧张的走音,嘴里发出的居然不是“免”,而是“咩~”。
“谁家的羊跑出来了?”王宝玉掐着大腿强行把笑憋了回去。
所有外男行完大礼以后要在外殿等候,这时候女眷们才会进去正殿行礼。
此时正殿里面母女,祖孙相见不知怎么伤心抹眼泪呢。
王宝玉和众人在外殿站着等候,贾宝玉则在王宝玉边上焦急地踱步。
不一会儿,贾政又去见礼。
王宝玉看着贾政的背影,这时候才有点感受到贾政作为一个父亲,在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无奈的情感。
元妃和贾政见面,自然是隔着帘子垂泪,但是碍于朝廷的礼数,父亲跪着,女儿坐着,父女两人只能隔着帘子,互相说些客套勉励的话,让人不绝悲哀。
“两位宝玉怎么不进见?”贾元春时刻记挂着两位弟弟,便开口问道。
贾母回道:“无谕,外男不敢擅入。”
元妃命人快将两人引进来。
小太监出去引王宝玉和贾宝玉进来,先行国礼毕,元妃命他们两个进前,两手携拦于怀内,又抚两人的头颈,左右看着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女官在旁提醒,这才止住了眼泪。
王宝玉看了感觉何其悲哀,为了家族,贾元春的牺牲是巨大的。
自小就被送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骨肉分离,不能相见,当今皇帝又是天性凉薄之人,对于元春是绝对不可能有多少感情的。
感觉元春有用,就宠爱些,也是笼络在外面奔走的王子腾。
一旦王子腾失了势,元春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当然,现在有了王宝玉,元春日后自然以后再宫里也会好过些。
元妃看着一身官袍的王宝玉,内心深处何尝不知,表弟和她的命运是一样的。
王宝玉看着元春的表情,自然知道她的忧虑,悄悄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元春毅然点了点头。
王宝玉有好多事情想要和元春交代,但是眼前这种情况下又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几个女官在旁边虎视眈眈,谁知道里面哪几个是忠顺王的眼线,哪几个是皇帝的耳目。
两人正纠结间,尤氏、王熙凤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元妃等起身,命王宝玉和贾宝玉导引,遂同诸人步至园门前,早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
园子里的名字大多是还是用了贾宝玉之前题的,只略改动了一些。
随后元春题了一首诗,一副联,又叫众姐妹兄弟们题一诗,一匾。
王宝玉知道这是个机会,就将一些建议写在诗里,夹在三份诗匾中,相信以元春的聪明,肯定看得懂。
王宝玉对于诗词歌赋之类的还是颇有研究的,写得虽然没有著名诗人们那样好,但也是颇有一番见地的,这次是故意藏拙,胡乱写了一些,就是为了一笔带过自己写的东西,元春也很聪明,着重点评了写的很不错的薛宝钗和林黛玉的诗,王宝玉的诗只是略看了看就和三春姐妹和李纨的一并夹在一起放在一边了,几个女官也不是很在意,只跟着一起看贾宝玉的第三首诗。
王宝玉在旁边看得清楚,贾妃看毕,称赏一番,又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罢了。
王宝玉暗道薛宝钗和林黛玉果然厉害,诗词上面自己是没法和她们相比的,却也比此时还在抓耳挠腮的贾宝玉强了不少的。
王宝玉见他这副德行,悄悄给薛宝钗和林黛玉使了个眼色,薛宝钗会意,起身走过去瞧瞧。
贾宝玉尚未作完,正冥思苦想,只刚作了“潇湘馆”与“蘅芜苑”二首,正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
王宝玉见他目标太明显,只能尽力低调些,所以端坐不动,眼神示意薛宝钗和林黛玉去帮帮贾宝玉。
薛宝钗走到他边上,便趁众人不理论没注意,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
贾宝玉见薛宝钗如此说,瞬间汗就下来了,急忙低声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
薛宝钗压低声音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
贾宝玉疑惑地道:“这‘绿蜡’可有何出处?”
薛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乾',你都忘了不成?”
贾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薛宝钗亦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一面说笑,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仍回王宝玉身边坐下。
贾宝玉只得续成,共有了三首。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
因见贾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
想着,便也走至贾宝玉案旁,悄问:“可都有了?”
贾宝玉悄声道:“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
林黛玉道:“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
贾宝玉打开一看,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
元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
元春突然转头,看见远远的林黛玉和贾宝玉正在眼神交流。
其实元春一看就明白,这首诗不是贾宝玉作的,风格与前三首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写的,现在看见两人的互动,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
悄悄把王宝玉夹带私货的诗藏了。
贾政等看了,都称颂不已。
贾政又进《归省颂》。
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
此时贾兰极幼,未达诸事,只不过随母依叔行礼,故无别传。
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自有闲处调养,故亦无传。
随后便是看戏了,元春还赏赐了唱的最好的龄官。
本来想叫龄官作《游园》《惊梦》两出戏,谁知道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他不过,只得依他作了。
元春也是宽容了她,还叫众人不要难为龄官,叫府里要好好教养这些女孩子,还额外赏赐了好些东西。
王宝玉皱眉,这几个小戏子将来还要闹出好些事情,原来问题是出在这个时候。
不过王宝玉向来不爱管闲事,贾府的破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去他才被迫出手。
帮谁不帮谁也是全凭心情,姐妹们亲近些,他自然要帮助的,其他人他也懒得管,随他们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