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外。
“这……孙少爷,您看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去,只这刀可不行,这是南安王爷赐给小人的。”骨瘦如柴的赵痞子一脸谄媚地紧紧抱着一把刀。
“我呸,你个死穷鬼,便是卖了也值不了几两银子,我们爷让你拿刀抵债,已经是菩萨心肠了,你看这刀,又黑又破。”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上去就啐了赵痞子一脸唾沫。
“你欠我的二十两银子,原本两月就还,这足足拖欠了一年,你好意思吗?”这位孙少爷就是京中兵部孙侍郎的儿子孙绍祖。
孙绍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抢夺他手里的刀。
这赵痞子早些年是南安王府的家将,后面犯了事离开王府,总算也是对南安王爷忠心耿耿,为王府出生入死过的,王爷最后送了他一些银两和这把宝刀。
因为他也没什么其他吃饭的手艺,就给别人看家护院,后来又因为多次喝酒误事被赶了出来。
现在穷困潦倒地他只剩下了这把刀。
赵痞子迫于生计,就问放贷的孙绍祖借了一些银子,眼下期限到了,孙绍祖就指使恶奴抢夺宝刀抵债。
赵痞子抵死不给,孙绍祖就命令众奴把他打的奄奄一息。
最后刀也还是被孙绍祖给夺走,赵痞子自己则不知生死地被丢在了街上。
这一切都被路过的一个贾府的小厮看在眼里,正是贾宝玉出门经常带着的那个叫做茗烟的,事后他也回来跟贾宝玉和王宝玉说了这件事。
“你说那人叫什么?”
王宝玉和贾宝玉正在他们俩的外书房对弈。
“回宝三爷,那人叫赵痞子。”茗烟低头躬身回答。
“嗐,蠢货,玉兄弟说的是指使打人那个叫什么。”贾宝玉拿着一枚棋子,侧过身子轻轻踢了茗烟一下。
“哦,回二爷,那人叫做孙绍祖。”茗烟原本是个机灵鬼,所以他知道宝二爷的脾气,但更知道宝三爷的脾气,所以故意表现地笨笨的。
“哦?”王宝玉停下了手里的棋,目光询问地看向贾宝玉。
“你不记得了?就那个长的高高壮壮的,早些年拜在我们府门下,现在京袭了官职。”贾宝玉对这种禄蠹小人是向来厌恶的,语气也是十分不屑。
“是了,我记起来了。”王宝玉略微沉吟,脑海中回想起孙绍祖的生平,面上不做表示,为了表示镇定,强行把思绪重新拉回到对弈棋局上来。
贾宝玉见王宝玉态度冷漠,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发表什么看法,转而边下棋边聊起最近三春姐妹和史湘云作的诗来。
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在王宝玉内心引起什么波澜,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实际上他已经在暗暗琢磨怎么弄死这个“中山狼”了。
这个将来家暴打死迎春姐姐的王八蛋,王宝玉肯定是要弄死他的,那个赵痞子或许在关键时刻可以用得上。
“先下去吧,给王济带个话,叫他进来见我。”王宝玉摆了摆手。
不一会儿,王府安排保护王宝玉的王济来了。
王宝玉出门,小声交代了他几句,王济便立刻躬身行礼离去了。
回来仍和贾宝玉下棋,他是明白人,也没问,只是和王宝玉闲聊,直到贾母传饭,两人才联袂而去。
用完午饭。
“你们先去吧,让我们自由自在地说一会儿话。”贾母对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李纨说道。
向贾母行了一礼,她们就带着各自的丫头们告退了。
王熙凤临走还嘱咐了贾母的大丫头鸳鸯,要按时服侍王宝玉吃补身体的丸药。
至于王宝玉自己的丫头,她就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不置可否。
丫头们给几人上了茶,史湘云又粘着要王宝玉讲故事。
“玉哥哥,快点讲嘛~~”史湘云两只小手拉着王宝玉的衣袖,撒着娇。
“你这丫头,怎么和我赖上了?你家爱哥哥那里不是有一份小册子嘛,自己不会看去?”王宝玉侧着头看着史湘云圆嘟嘟的脸,非常无奈。
“我不管,就要你讲!哼!”史湘云小姑娘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
贾母看着这友爱的一幕,喜笑颜开。
“老祖宗评评理,云妹妹好些日子不来,漏了一个月的故事,偏又不愿意看三妹妹写下来的册子,就要听玉兄弟嘴巴说的,扰的玉兄弟今天在我书房躲了一早上。”另外一边的贾宝玉指着史湘云,笑着对贾母告状。
“你云妹妹就爱热闹,我也正奇怪一早上不见她人,原来是寻你们去了。”贾母对史湘云喜欢缠着王宝玉早就知道,也是乐见其成。
“是呢,云丫头一早上连累我们念书也不安稳,到处寻两位哥哥,怎么我们不能陪你玩儿吗?”探春也不由得笑骂道。
“那不一样,人多才热闹呢!”史湘云一直拉着王宝玉的衣袖。
“我们难道会冷落了云姐姐不成, 宝哥哥和玉哥哥平时也要躲我们,我们自己不也玩儿,不也挺好吗?”惜春戳了一下史湘云的脸。
“你们天天在一处玩儿,偶尔见不到又如何,我难得来一次,爱哥哥和玉哥哥却也不理我,当然不一样了。”史湘云小嘴一撅,像是生气了。
“你也别恼,等会儿去我房里,我有东西送你。”王宝玉怕史湘云在贾母面前闹起脾气来,赶紧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
贾母见状也点了点头,把话题扯开来,只说笑,不聊这些事情。
说了一阵。
贾母乏了,要午睡,几人才告辞去了。
贾宝玉和三春姐妹去了李纨院子,史湘云则跟着王宝玉来到贾母院子后面,他住着的屋子。
“玉哥哥要给我什么?”史湘云在桌旁坐下,双手托腮,一脸期待。
“梅儿,把钥匙给我。”王宝玉轻声喊了自己的丫头过来开箱子。
从一口大箱子里面取枚纯玉制成的镶金凤挂坠,比史湘云脖子上挂着的金麒麟还要稍大一些。
王宝玉双手捧着走过来,递给史湘云。
史湘云眨巴着大眼睛,连忙摆手推辞,估计是觉得太贵重。
“这是前两天我母亲给我的,特意嘱咐我说,让我单独送给你。”王宝玉看史湘云眼神好奇询问,就解释道。
“舅母,让你单独送我的?”史湘云脸一下子红了,耳朵尖都红了。
“是啊,别人都没有,就让我单独送给你,这下子高兴了吧?”王宝玉把金凤坠塞到史湘云手里。
史湘云头都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云妹妹,对不起了,实际上姐妹们每个人都有的,连宝玉那个憨货都得了一只金麒麟呢!”王宝玉看着史湘云果然误会了,内心大笑。
屋子里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几个丫头不由得捂嘴偷笑,幸好史湘云低着头,只害羞了,顾不上看别人。
沉默良久,就在王宝玉以为史湘云已经睡着了,打算叫醒她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这丫头果然误会了,就让我再戏弄戏弄她。”王宝玉就跟小学里面,小男生欺负可爱的小女生一样,捉弄史湘云。
他就这样牵着史湘云的手,一路拉着她去了李纨嫂子的院子。
路上的丫头婆子们议论纷纷,虽然王宝玉和史湘云年纪还小,但是贾府的所有人都知道王宝玉是最守礼的(相较于喜欢吃别人嘴上胭脂的贾宝玉来说),从来没见过他拉其姐姐妹妹的手。
“莫不是,宝三爷最喜欢的还是史大姑娘?”
“不是三姑娘吗?”
“三姑娘是庶出,再加上那个惹人嫌的赵姨娘,宝三爷那样的高贵人儿,怎么能看得上呢?”
“你知道什么?我倒是听说咱们二夫人要和舅老爷给三姑娘说亲呢!”
“我怎么听说是老太太要给史大姑娘说亲呢?”
“这府里不得乱了套了?”
“宝三爷竟有如此之好?”
“你晓得什么,前儿个宝三爷回来,拉了三大车的银子给咱们琏二奶奶,可知咱大舅老爷府里多有钱。”
“可不是,府里月钱涨了,都是沾了宝三爷和大舅老爷的光……”
“快别说了,平姑娘来了……”
平儿在一旁角落听得真切,直到现在才出来,也是因为这些婆子妈妈们越说越没谱了。
府里人多,丫头婆子们嚼舌头的事情管是管不过来的,平儿也只能把自己偶尔听来的,跟王熙凤这么一说,怎么样也得她们做主子的去拿主意。
这边,王宝玉牵着史湘云往李纨院子里走。
一进门,果然所有人都对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盯着看,再看看史湘云含羞通红的脸颊,以及挂在腰间的金凤坠。
在场诸位显然是前因后果的,一点也不奇怪,开始在身上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