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那个男人的眼神还是如此的锋利。
我很慌张,很害怕,如果说昨天晚上看到的他是虚假的,那么现在一定是真实的。
那个男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这一刻,他的脸上不完全是冰冷,至少多了一些正常人的表情。
“怎么,不认得我了?”
我爸拄着拐杖,一步步的向我靠近。
我下意识的后退,双腿不自主的发软了些许。
村民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看我一眼,小时候我的经历大家都清楚,所以我表现出来的害怕也是正常情况。
“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听我这么说,我爸微微一笑:“要不是说我死了,你会回来吗?”
“你,你要干什么!”
我怒吼道:“还想打我吗?”
我爸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刻,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宽厚结实的手掌抓住了我的袖子。
紧接着,他借助着拐杖转身,只说了三个字。
“去灵堂。”
我迈着脚步,提心吊胆的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灵堂当中。
最中央,摆着一口棺材,而最前方,有一张很大的黑白照片,下面的香烛,纸钱,燃烧的很是旺盛。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昨晚还跟三姨在一起的。
没错,照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姨,我妈!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间复杂的情愫瞬间涌上心头。
我妈过世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昨晚明明跟他在一起的。
“跪下,给你妈磕头,上香。”
我爸的声音很严厉,而我则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泣的声音传遍整个灵堂。
虽然这些年里,我很埋怨我妈,但突然间得知离世的是她,我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磕头,上香,烧纸……
一系列的祭拜理所当然的完成。
“常四儿。”
我爸对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摆了摆手,而他便是我的四舅。
四舅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但在葬礼这种事情上,他也没多说什么。
“你先帮着忙活,我和小秋出去一趟。”
四舅点了点头,也看了我一眼,随之便张罗起来。
紧接着,我爸也顾不上我同不同意,拽着我就走出了大门。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鼓足勇气面对着这个男人,而他的表现,貌似没有了当年的种种可怕。
“见到你妈了?”
我木讷点头,声音激动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妈她,她……”
她真的躺在棺材里,那么昨晚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妈走了,昨晚你看到的是她的魂魄,老仙儿帮忙让她能停留几天。”
“在你妈走之前,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很多事情,剩下的还要靠你,哪怕你小子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
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那具尸体,便是真相。
“怎么,还在怪我小时候对你造成的阴影?”
我爸一瘸一拐的走着,边走边说道:“那天下山之后,我被黄皮子跟上了,很多事情不是咱们能做得了主的,打你越狠,或许那黄皮子越能舒坦一些,我知道委屈你了,但并非我的用意。”
听到这话,我很想反驳这个男人。
当初想要杀掉我的就是他,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当然,如果不是经历了一连串的怪事儿,我绝对会这么说,可现在,或许这个男人也活在痛苦当中吧。
“三姨怎么突然走了。”
“癌症。”
“晚期。”
我爸停顿片刻,补充道:“另外就是操劳过度吧。”
“她真的是出马弟子?”
“不然呢?”
我爸苦笑道:“我以为你知道,这么多年在外,看起来你似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
“没有你妈,你活不下来,如果你当时死了,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烂摊子。”
说着说着,我爸已经来到了一家门前。
这家的院子很小,房子也是如今罕见的草房,显得格外破旧。
刚到门口,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便席卷而来。
我爸带我进屋,一股恶臭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房间内无比的昏暗,只有几根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火苗。
一个老人唐在炕上,喘着粗气,似乎很快就要不行了似的。
“还记得他吗?”
我站在炕边,仔细的打量一番,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黑沟子的老村长爷爷?
“他是村长爷爷?”
“还记得,不错。”
我爸让我坐在老村长身旁,他浑浊的眼睛也向上看了看,落在了我的脸上。
“娃子回来了。”
村长声音低微,仿佛每一个字都用足了为数不多的力气似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村长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时间不多了,当初的事情想必你都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黄皮子害人不浅,你妈走了,没人能压得住他们,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依靠你这个小家伙。”
“我死了就死了,黄皮子想要报复也就报复了,你娃子若是可以,帮忙照看一下我们家其他人。”
说完,老村长便抬起了手指,指着棚顶,眼睛更为浑浊不已。
我看向棚顶,上面有一团阴影,那阴影不停的扭动,但我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爸。”
我有些慌张的低头,小声说道:“那上面有东西,是什么?”
“我看不到。”
我爸面不改色的说道:“你妈临终前吩咐过我,你回家祭拜之后,就要你来这里。”
“老村长这么多年一直在帮衬我们家,你在外的学费生活费,他老人家也资助了不少。”
“当初很多事情,都是老村长拍板决定的,哪怕是你这条小命都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老人家快不行了,但黄皮子可不会轻易罢手,你妈的意思很简单,跟他们谈谈,别折腾老村长一家。”
我吓得半死,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虽然说我名义上成为了出马先生,但根本不懂出马是什么意思。
昨天我是见过大仙儿,但一上来就让我解决困扰黑沟子几十年的麻烦,这也太瞧得起我了。
再说,我不想死,也没这个本事,招惹他们,岂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做不到。”
我坦言道:“我妈的确吩咐了我一些事情,但你觉得,这是我能够解决的?”
“我没打算让你现在解决。”
“我只是按照你妈的吩咐,让你认清现实。”
说着,我爸打开手电筒,照射在了老村长的身上。
紧接着,他一把掀开了老村长身上的棉被。
下一秒,我直接呕吐了起来,因为没吃什么东西,我觉得自己的苦胆好像都被吐了出来。
只见,老村长身上高度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虫,鲜血和一些说不上来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恶臭的气息根本无法形容!
“仔细看!”
我爸呵斥道:“这些都是黄皮子弄的。”
“你记住了,这个村有你就没有黄皮子,有黄皮子就没你。”
“你大舅,二舅,还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系的村民们,都是这个下场,如果你想浑水摸鱼,想置身事外,这绝对不是玩笑,绝对会落在你身上。”
说完,我爸将被子重新盖在了老村长身上,昏暗中的他,早已泪流满面。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老村长摆了摆手:“这里不干净,你们走吧。”
“我死了之后,把这间茅草屋一起烧了,知道吗?”
“嗯。”
我爸用力的点了点头,随之带我离开。
出门的那一刻,我的脸比白纸还要苍白,刚才看到的一切,绝对会成为我这辈子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