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生意谈的很好,我和谢尔盖做好了分工,他去办手续,五哥这边马上联系库房,把从阿塞拜疆人手里收上来的,清点一下,全部都腾出来,三天后正式开始收货,同时赵瘸子那边的物流通道赶紧打通,五天以后,将是全面物流开始启运。我和温州庄当天就转到伊尔库茨克机场,直接往沈阳飞,一刻都没停闲。
赶到三姥爷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一路上的奔波似乎都感觉不到累。在生意面前,我们的脑海里想着的只是堆积如山的钞票,根本都顾不上累。温州庄这次可精神不少,我的每一个决策,都事前之前跟他紧密商量一下,一方面,温州庄还可以给我出出主意,另外一方面,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把我们将近几十年的感情再拉进一步,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毕竟挣钱是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矛盾,我又不是过来相对象。
三姥爷依然悠闲自得地在躺椅上晃来晃去,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真够我学上几十年。还没等我开口,三姥爷就开了腔,大外孙子啊,你这次出去这么长时间,一定和温州庄处的不赖吧。我就告诉你,温州庄没有你想的那样,他还是有勇有谋的。
我说,三姥爷啊,这把我又是输给你了,算我目光短浅。我有一批货,找下家找买主。
三姥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得过脑血栓一样,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问我什么矿。我把在赤塔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三姥爷汇报了一遍,三姥爷哈哈一笑,你去找大连的大长脸,他可是专门做外贸的,日本人的生意他可是熟的很。
我就知道三姥爷一定有招,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大连的大长脸一直都是在干倒人的买卖,什么时候做起了外贸生意。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大长脸很多年前我都认识。当年,我和涛子想到日本去打工,找的就是他。瘦高个,驴脸大下巴,一身修身西服,紧紧地裹在他那仅剩骨头的小身板子上,每当我看到他,我就想起老四季八块钱的鸡架,所以我就给他起了个大长脸的外号,有时候我也叫他鸡架。好多年不见了,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起共个事,那些年他一门心思想把我和涛子整到日本去,挣点中介费。我当年也是豁出去了,打算把仅有的那点存款都搭到大长脸身上,也是挖空心思去日本打工,就是背死倒也行,只要能挣钱。
我记得还真是有个日本老板来大连面试我,我和涛子从沈阳坐了半天的辽东半岛号,才晃悠到大连。日本老板见面倒是非常客气,一个大鞠躬,好像我是面试他,把我造得一愣一愣的。那些年,我也年轻,把我的简历翻译成英文,又写满了繁体字。这可是一个老前辈教给我的,要是日语说的半拉柯基的,就给他们看繁体字,说是日本人看繁体字非常得劲。我也就如法炮制。涛子那边更加搞笑,一见面就米西米西,死啦死啦地,巴格呀路满嘴喷日文,后来我跟涛子说,你为什么不说花姑娘地干活,其他的都是骂人的,日本人要是把你招进去,那不是去闹革命吗。果不其然,我们俩一起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大长脸说,你们哥俩继续回去学日语,小日本那边就缺像涛子这样缺点心眼的,干活实诚。
我说,大长脸,该不会你是不挣到我们的钱,你是不死心吧。
大长脸说,兄弟俩回去好好准备,要是不给你们整到日本,我就跳到大海里永远不上来。
我和涛子再也没有去上日本打工,大长脸也没有跳到黄海里,倒是涛子混的风生水起,听说为了纪念这段没去上日本的经历,他娶了个日本女孩。他经常跟我说,我让我儿子当日本天皇,愿我没去上日本的命。一晃儿,涛子也好久没见面了,反正我也不想他,我倒是特别想知道,他的日本儿子是否当上了日本天皇?
见到大长脸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满脑袋恶补大长脸这些年的种种过往,不知道这个孙猴子到底浮躁到什么样了。靠近海边的写字楼里,前台服务员一直引领我到了一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间,等着他们的老总。没过一会儿,前台小姐嗲嗲地声音说,老板,我们老总来了。
门一推开,把我吓了一跳,这个胖子和我脑海里的那个大长脸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握手的时候,我的手竟然有点瑟瑟发抖。胖子开了口,老弟啊,你和涛子还好吗?还是那个公鸭嗓。眼前这个胖子还真是大长脸,原来造物真的弄人啊。这要是在大街上,我肯定不敢认啊。
大长脸一看到我这么诧异的样子,扔给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老弟啊,你可能不知道,倒腾了一圈的劳务输出,最后,我把自己倒腾到日本打工去了,挣了点小钱,这层楼全是我的,我的公司还有一层楼,现在早就不干中介的买卖了,做点小生意。
我也点着那根烟,我一吸,就知道是小日本那边的烟,有点柔还有点薄荷的香气,挺好抽。小日本研究产品,还真是有一套,什么玩意都研究的很透彻,很细。我把来意跟大长脸说了一通,我告诉大长脸,时间只有两天时间,要是找不到下家赶紧告诉我,提前一天,否则我不好交代。
大长脸说,哥可不是当年的哥了,哥现在牛逼哄哄,啥买卖都能做。没问题,现在开发区就有日本商贸团在,这种矿产生意是日本人的最爱,不愁卖。
我说,少扯别的,挣钱少不了你,不白忙活。
大长脸说,你等着,哥马上办,就找那个山本。
我一看这小子,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副见利忘义的德行,不过我喜欢。我赶紧和谢尔盖联系一下,赤塔那边开始进货了,老毛子美女果然守信用,当然也是看在美刀的份上,我让谢尔盖在银行开出了信用凭证给阿廖莎,这样她才可以大范围地进货。那边牡丹江的肇瘸子也是风生水起,把远东的车皮也搞到了,就等我这边一声令下啦。我还真有点着急,这边一点眉目都没有,压着货款不说,这么些货,要是出现点闪失,我可是赔的底朝天。温州庄那边还是想的比较细,他说,我在日本又找了一家,就是头寸有点短,要是大连这边不行,奈良那边还有接底的。
我说,老温啊,我最想的是在大连开发区这边办个精密加工厂,咱们何必去求他小日本呢?
温州庄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边开发区里面日本和韩国的企业多了去了,只有他们才有这种机器设备。
我说,明白,实在不行还得找大领导帮忙,加工个晶圆才是目前最大的资本。
说起这个山本还真是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个晶圆的加工厂,就是给韩国三星和东南亚供货,和山本的谈判也是一如既往地不顺利,这个小日本可是精的跟个猴似的,说什么也不吞下这批货。我说,不干算了,今晚上唱歌去,咱们这买卖不做了。
山本一听,小眼睛转得跟个玻璃球。他朝着旁边的美女秘书屁股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这个小日本可是色的很,在客人面前还这样,要是当年侵华战争,我肯定把他给扒层皮。大长脸说,山本也参加行不行?
我说,生意不成,感情在,去找大连最牛的歌厅,晚上给我摆一桌,告诉山本,晚上把小秘书都带来,我买单。温州庄在旁边偷偷地乐,我知道,这正中他的下怀。
我喝酒就怕浪费,和朋友烤串儿,本来喝得已经是五迷三道了,那哥们抢着买单,又加了十瓶酒。酒一上桌,我一看挺老贵的,不能白扔了,赶紧喝。这一喝不要紧,没几下子就整多了,断片了,哥们不辞辛苦送回家。第二天,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这些喝酒的回忆,让我走到大街小巷,第一时间就想到什么时候在这个小店喝的,什么时候又在那个小店喝的,哪天喝断片了,哪天又喝多打架了,我对街巷的熟悉是和我喝的酒直接挂钩了。
在我最爱喝酒的年纪里,也是三姥爷人生之中最辉煌的时候,要身体有个好身体,要钱钱包鼓鼓地。我更加喜欢和三姥爷喝酒的日子,可以毫无忌惮,彻彻底底地放松自己。可现在三姥爷算是完蛋了,三姥爷大脑里全是梗,我甚至都不敢跟他说太复杂的事,很多事情,我能办的我自己办,不能办的,我就不办,尽量少给他老人家惹麻烦。更何况,他一着急说话就嗑吧,很明显思维一点也不如从前了。倒是,丽莎一直都是开心不得了,成天陪着三姥爷在小院里喝茶聊天,仿佛又回到了伊尔库茨克。
大连的这个小日本的事,我就没有和他老人家进一步商量。三姥爷的大体思路和我一样,什么东西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只有这样才能全面把控局面。只不过,我的这个矿产资源的局面很难把控,我是什么都不懂,还干什么工厂提纯啊?我满脸困惑,这层窗户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捅破。喝酒还得喝,啥也不能耽误喝酒,排遣一下近期的一脑袋的乱事情。
我有点想念三姥爷了,不知道他在沈阳悠闲的怎么样?我的大学要是学点化学那该有多好啊,不至于我现在一看到化学分子式都像看到天书一样。不过,这也不能怨我。我在高中的时候,各种理科都是学霸,唯独这个化学,是任屁不懂。我的那个化学老师只能用简直了来形容,他有个教学的习惯,就是吐痰不咳嗽,像青蛙吐舌头一样,把痰弹射出去,仿佛他就是一只变色龙。他的这个恶心的习惯,直接影响到我学习化学的兴趣,我一看到化学课本,就直接想到他那种变色龙的姿态,油然而生的一种恶心。
三姥爷在车间里专门给我介绍了一位老老师,眼镜夹到鼻梁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三姥爷跟我说,大外孙子,你就是偏科,这是咱们车间的大明白,也是知识分子,让他给你补补课。当我把课本递给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竟然只会初中的那点化学,就这也是知识分子了,这可真是瞎了三姥爷的心了。我没有和三姥爷说这个大明白的事,我预感到,三姥爷一定是请了好几顿酒才给这个大明白请来,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大明白竟然真的是啥也不明白。
不过有一点,三姥爷还是给我打下了个好基础,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要自己做,别等着别人。于是,我的化学就从死记硬背中开始了,这也是我的噩梦的开始。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与化学有关的任何东西。一看到化学分子式,我就想到我的那个变色龙化学老师,我就想到三姥爷给我请的大明白。
我也没有想到,解开我的这个稀土矿提纯的关键技术,竟然就是隐藏在我身边的亲人。
我眼看阿廖莎限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又被小日本子摆了一刀,我也只能蹲在歌厅里回忆我以前的化学老师,准备自学提炼。哪有那么容易啊。钢叔忽然给我打电话,说钢叔儿子浩程能帮上忙,我一下子心里算是乐开了花。正好浩程的同学有个冶炼化工出身的博士,说不定能帮上忙。那天晚上,我又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他的同学也过来了,小伙子很客气,说正在研究一个课题,就跟这个稀土矿提纯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资金的支持。我听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和温州庄一商量,马上落实资金,落实厂房,落实工人。温州庄也是办事傻楞快,几个电话,开发区的区长就给了最优惠的企业落户政策,说干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