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在医学选的方向竟然也有点冒险,有点狂野,还有点智慧。学医学的都知道,骨外科、各种内科、心脑血管、耳眼鼻喉等等,尤其是快消费时代的社会,节奏快了,病也进化啦。比如高血压、血糖、脑梗,各种各样热门病,也对应的各种各样的热门医学专业。这些专业牢牢地把控在学霸手里,哪个医生不是硕士、博士毕业,甚至博士后,没个好头衔,都不上病人。
还有一堆就是附属专业也不错,比如影像学,成天看B超,CT下结论,也是需要真功夫;化验,虽然全是病毒危险,哪个科室想快点,那你不得找人啊,都是人情。
大熊选择了专攻后门专业,口腔是前门的话,就一定知道后门是啥了。这个专业挺冷,也挺不受人待见,可却是人人都需要。
现代社会麻辣烫、烤个小串、喝点小啤酒,尤其是大夏天,吃起来挺酸爽。从后门出来却挺费劲啦,蹲在那,火辣辣,憋半天还挺疼;尤其是无缘无故地有点痒,大庭广众之下,你只能往墙上蹭,还蹭不到关键部位。大熊出现啦,你痒,我能解决;你东西出不来,我能解决;你东西出来了有点疼,我能解决;所以亲戚里面流传这样一句话,痒了、疼了、出不来了,找大熊。
当然大熊选这个方向的时候,问过小姨,“喂,你说我选这个行不行?有没有前途?”小姨没说话,憋了半天说,“以后别做饭了,我不吃你做的饭。”
大熊又问三姥爷,“三叔啊,您老看看我选这个专业行不行?”
三姥爷脑袋里立刻浮现这个画面:五大三粗的大熊穿着绷得紧紧的白大褂,把帘子一拉,弯下腰,患者双膝紧张地跪在检查床上,“大夫,我疼啊。”大熊说,“别说话,把屁股撅一撅。”一想起这场景,就想笑。他心里合计,这小伙子还是有点胆子,挑战不可能。
三姥爷得给孩子鼓劲,“孩子,只要技术好,冷门变热门,好好学。”取得了三姥爷的背书后,大熊一路过关斩将,高歌猛进。他的导师竟然是西北地区这方面的权威,尤其是最擅长小切口微创缝合术,这个技术在国内可是空白,别说咱们东北啦。大熊这小子能吃苦,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大熊发表了独创的中药熏香疗法配合小切口微创技艺,在国际的学术论文刊物上发表了质量很高的论文。在导师安排的实习单位,更是如鱼得水,魁梧的身躯拿着小小的手术刀,弯腰收拾那个家伙。
大熊的学医故事传到三姥爷的耳朵里,三姥爷跟我说,“这小伙子,别看马大三粗的,还挺有点韧性,老丫头这火爆脾气有的治啦。”
我说,“大熊他妈可有点那个啊,很怕他儿子让小姨给抢跑喽。”
三姥爷说,“那是必须必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事留给老丫头自己办吧,操不起这个心啦。”他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三姥爷的生活需要像电脑里的那个电源键,重新启动,垃圾太多啦。他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本来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他需要驰骋在茫茫的草原上,那里才是他的家。而我不过是草原上的旱獭,时不时找个小地洞,把草籽藏起来。等到大雪封山,或者野狐狸追赶,溜进地洞,才能有粮食吃,不至于被饿死。
腾格尔有首歌叫《天堂》,“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
三姥爷说,“这首歌挺好,就想呼吸下草原的空气。”
我说,“非洲草原好不好?有点冒险,有点狂野,还有点赚头。”
三姥爷说,“和我想法一样?不知道老胳膊老腿还能饭否?”
我说,“对啊,有条件咱就去地球的每个角落,总比每天死气沉沉好啊。树挪死,人挪活,嘎嘎地。”
没想到这个重启的过程来的太突然啦,事先有点懵懵的。
一天下午,三姥爷没事躺在大槐树下摇着蒲扇,小姨突然闯进来。“不好啦,大熊要上非洲,事先都不商量商量。”
三姥爷抬了抬眼,“慌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得走南闯北啊,在家里窝着干哈?”
小姨说,“马上毕业啦,非洲干哈去,那边连蚊子都是蜻蜓那么大个,全是病毒,交代在那里怎么办?”
三姥爷说,“孩子,他妈都不怕,你怕啥?”
小姨说,“他妈根本不知道,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谁都没商量自己定的。他那个栓绳子的妈,要是知道了不得直接杀到学校,往回拉啊。”
三姥爷说,“病毒这个事啊,学医的我看没问题,战乱环境倒是挺不安全,这个大熊得考虑好。”
小姨说,“爸啊,下周就要上飞机啦,没啥考虑的啦。”
三姥爷说,“那不挺好啊,没啥考虑就不考虑啦,我说不定还去呢。”
三姥爷把我的想法跟小姨一说,小姨是又惊又喜。惊得是竟然冥冥之中的巧合,非洲那边也有人啦;惊得是,三姥爷这身体能行不。当我听说大熊要去非洲的时候,我可是满怀开心。正愁不知道咋去那边呢,天上掉下来个大熊,把我砸得呜泱呜泱的。
看来我还是低估大熊啦,这小子还是有点血性,没给三姥爷丢脸。当学校发起去援助非洲的号召后,他那个医学院校的学生根本都不愁找工作,很多学生家长就怕到战乱和漫天飞病毒的非洲,谁都不愿意去。大熊也没犹豫,直接到系指导员那里,“报告我想去。”多年以后,我问大熊,“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大熊说,“也没想那么多,我不是科班路子野底子就薄,练手的机会就少,那就干点野路子。都说病毒危险,医生不是每天都在接触病毒嘛。回来还有个好点待遇,不挺好嘛。大老爷们,总得闯一闯啊。”
我一听说,“小姨夫啊,那些年我真的把你看扁啦,我以为你是懦弱的小马驹呢。”
大熊说,“哎,笨鸟先飞啊。”
总之,大熊打了一大堆的防疫针,又接受了各种教育,办了各种手续,义无反顾地奔向非洲。那个地方在非洲的西海岸,有蓝天、白云、黄土、森林、草蜢,还有黝黑黝黑的我们远古亲戚们。临行之前,小姨说,“把命保住,回来结婚。”
当时我无从知道非洲西部有多少的艰辛,只是在大熊短暂的电话里听了些子午卯酉。那些地方的首都相当于我们的县城,到处都是土路,野生动物和人们共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到处充满了战乱和瘟疫。我问三姥爷,“我们还去吗?”
三姥爷很坚定的回答,“必须去啊,大熊在那呢,我们害怕啥。”
我一想,是我多虑了,人生的很多想法似乎都是在犹豫之间,可是机遇往往就隐藏在其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和那几次出国的经历不同,这次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远行,即使是没有任何收获,在我人生经历上,也能浓重地抹上那么一笔,我曾经去过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