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太阳光是一下直接打在幸明耀身上,与他而言,或许没那么折磨。
偏偏阴蛟澜依的身影,是一点一点移开的。
如同钝锉的刀具搓磨在人的身上,让人倍感痛苦折磨。
看到阳光一点点向自己逼近,眼看死亡缓缓向自己走来,纵使幸明耀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但真面对这个过程的时候,内心还是觉得折磨不已。
眼眸中的情绪,一开始还是冷静。可慢慢的,这份冷静便逐渐被焦躁不安所取代,到最后变成了崩溃。
“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但你能不能……”
能不能给个痛快!
“嘘!”
一直站在幸明耀对面的唐瑶,忽的抬起胳膊,竖起食指,轻轻贴在幸明耀的嘴唇上。
示意他安静,示意他淡定。
“其实要说折磨人,我们唐家弟子,比你要擅长的多。”
肉体的折磨,对人而言,那都是轻的。
精神折磨,那才是真正要命的存在。
太阳光即将落到幸明耀身上的时候,唐瑶忽然抬起手。
见到她的动作,唐宁轻轻碰了碰澜依的角,示意它停下来。
此时太阳光线,距离幸明耀仅有一寸之遥。
只要澜依稍稍偏一偏身子,那他便会暴露在太阳光下,便会立马走向死亡。
“幸明耀师弟,幸家想要做谁的棋子,想要给谁效命,这对我们唐家而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幸家以那所谓的“驭鬼之术”崛起的时候,就算唐家知道他们那“驭鬼之术”有问题,但还是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只要他们不跟唐家为敌,不对唐家出手,不伤害唐家弟子,哪怕他幸家是邪门歪道,唐家众人也不会吭声。
偏偏……
偏偏幸家崛起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唐家为敌,开始算计唐家众人,对唐家弟子出手!
想到自己经历的一起,想到小宁双亲意外身亡折损,想到唐家其他小辈出外历练遭遇到的各种危险,唐瑶的牙,一下就咬得紧紧的。
“若是幸家不与唐家为敌,不对唐家弟子出手,真的,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们唐家都不会掺和。可事实上呢?”
唐瑶望着眼前处于愣忡状态下的幸明耀,面上不满困惑于不接。
说实话,有一点,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
不仅她没弄清楚,就是唐家其他人,也都弄不清楚。
“我始终不明白,弄倒唐家,对你们幸家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为什么?
为什么幸家和他背后站着的人,那么想把唐家弄垮呢?
把唐家弄垮,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
唐瑶的话,让幸明耀一下陷入沉思之中。
是啊。
从小到大,族内长辈就告诉他们,唐家,是他们幸家的仇敌。
若是在外碰倒唐家弟子,能坑杀一个,就坑杀一个,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但幸家为什么一定要弄垮唐家,一定要针对唐家弟子,这一点,他却是不清楚的。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刚崛起的两百多年的家族,凭什么整垮我们唐家?你当唐家历经的几千年,都是假的吗?”
从古至今,想要整垮唐家的家族、势力,从来都不在少数。
但他们最后得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唐家依旧屹立至今,他们,却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唐家的反扑,迄今为止,都没人能够承受得住。从无例外。”
幸明耀望着唐瑶,眼睛里的惊愕,正在逐渐加深。
嘴巴微微张开,小半天过去,才干涩着说出一句话。
“唐家站的位置太高、太久,是时候换人了。”
“噗~”
听到幸明耀的话,唐瑶忽的发出难以自抑的笑声。
而且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唐瑶的笑声似乎刺激到了幸明耀,让他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凭什么三族众人都要尊重唐家弟子,凭什么你唐家弟子生来天赋就要高人一等,凭什么你唐家弟子,可以轻而易举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资源?”
明明同为玄门弟子,同门道门弟子,可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身为唐家弟子,似乎就注定了顺风顺水!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都是有妒心的。
他幸明耀虽是玄门中人,心性比寻常人要好,但他始终还是一个人,也跟他人一样,会心生嫉妒。
甚至因为身为玄门弟子的缘故,一旦生出某种执念的时候,往往会比常人变得更加偏执、可怕。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笑声戛然而止。
唐瑶抬起头,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幸明耀。
她说的是他们,不是他。
她指的不仅是幸家,而是那些与幸家一样,想要唐家倾覆的那些人!
“是!”
面对唐瑶的轻声询问,幸明耀的回答很是铿锵有力。
“既然大家都是玄门弟子,凭什么你唐家可以站在那么高的位置,我们幸家就不行?只要把你们唐家弄倒,弄垮,那我们幸家,才有可能取而代之不是吗?”
取而代之?
听到这四个字,立于阴蛟澜依头上的唐宁,忽的翻身落了下来。
落在唐瑶身旁,落在幸明耀跟前。
双脚踩在地面的刹那,如梦似幻覆盖在唐宁周身的红色烟雾,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头顶上的十二旒冠冕没了踪影,衣衫上的红色恶鬼暗纹图案,也变得恍惚不清起来。
而那柄诡异瘆人的五尺长枪,也跟着消失在唐宁掌中。
此时的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古灵精怪的邻家少女。
“你幸家,凭什么想要取而代之?”
唐宁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里头尽是玩味与戏谑之意。
“是因为幸家弟子的心更狠?还是手段更毒辣?还是更阴暗?”
取而代之,这四个字说出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想要真正做到,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起码到现在,还没人能够实现不是吗?
“能把我唐家上代传人算计身亡,你幸家是不是以为,我唐家,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不像众人说的那般不可触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