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办婚礼,不兴拜祖宗啥的了。
就是给伟人像鞠躬,再给父母鞠躬戴个花,找村里识字的,念一下结婚证,没有结婚证的,队长、支队或者家里的长辈鼓励两句就得了。
宴席也谈不上多好,都是现成的菜,夏天就是园子菜,冬天就是白菜土豆酸菜粉条,能吃上二合面玉米饼子的,就是日子好的人家。
礼金象征性的一毛两毛的,五毛就是大礼。
宁漪与林栖这婚礼,在自家和宁家的院子里摆了六桌,得吃流水席,吃三轮才能把全村的人坐完。
还有林栖几个外村的朋友以及知青办的两个领导算是宁漪的亲友代表。
举行婚礼的时候,宁家二老坐上了高堂的位子,没人觉得不合适,相反,好些感情丰沛的婶子嫂子们都抹上眼泪了,小声的互通着消息。
“可怜见儿的,老七没爹没妈,原来小宁也是个孤儿。老七好歹还有李婶子养到十五,我可听说小宁是五六岁爹妈都没了,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能吧?那怎京城里老有人给邮东西呢?”
“都是她爸妈的战友,部队上有人情味儿,八成也是看这孩子可怜呗。”
“部队是好哈……”
“这俩孩子都是苦命的,凑到一起也是不容易。”
“老七这孩子行,念恩呢。宁嫂子这几年给他做棉衣裳做鞋,时不常的给碗酱给两棵酸菜啥的,这孩子都记着呢。”
“是,这没爹妈的孩子可怜,当回高堂就当吧,要找我,我也不能拒绝。”
“可拉倒吧,人家干啥找你呀……”
说说笑笑的,没人觉得宁家俩老坐高堂有什么不合适的。
到了该鞠躬的时候,宁漪又跟着林栖一起跪下了,给二老磕了三个头,宁漪趴在地上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哭得起不来。
把宁嫂子哭得抹着眼泪站起来扶她,“孩子,大喜的日子,不哭啊。你爸妈看着呢,能看着。”
是,她爸妈是看着呢。
宁建国就在一边儿,以新郎兄弟的身份在招呼客人呢,还有王胜利,狗子那些个小伙子,帮着端菜的,盛饭的,都可用心。
她妈也看着呢。
宁漪都不知道,是林栖有意的还是真巧了,宁妈娘家尹家在省城的郊区,农村户口,但是离省城只有不到十里路。
这个地理位置,再加上尹家人都很活泛,重利又胆子大,在家里帮着倒买倒卖,谁家想卖东西或是想换什么,就把要换的东西或者钱放到他们家里,要钱的当场就结账,要东西的,有就当场换,没有就等几天现淘换。
算是一个不大小的黑市。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一直存在,这不是,谁都有用得着的时候嘛。
再加上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林栖跟尹家大儿子的关系相当的铁,总淘换东西,还有他偷着做的木工活儿,都是尹家大儿子帮着倒腾出去的。有些人家子女结婚打个家具啥的,也找尹家儿子作中间人。
所以,他结婚,尹家大儿子肯定要来参加婚礼。
而这个尹家大儿子,不是别人,就是宁漪的姥爷。
而她妈尹秋月跟着来,是因着手艺好,跟着亲爹过来帮厨的。
来都来了,不得凑着热闹看看新娘子嘛。
所以,她爸妈真的是都看着了。
宁嫂子把人扶起来,把接下来的流程走完,宁漪木然的跟着流程走。
心里回忆着,她爸妈是咋认识的了?
记得她问起的时候,妈说过,是有一年她也是出去帮厨,回来晚上,路上被一个运动时疯掉的疯子给堵到路上,刚好她爸路过,把疯子撵走了,送了她一段儿。
后来别人给她介绍对象,看一个黄一个,心里有人了看谁都不顺眼。尹姥爷看出了端倪,打听了宁家的情况和宁爸这个人,没啥出奇的地方,本本分分的,也出不了大错。就出意了。
折腾了一年,宁漪与林栖这个情况,也没闹洞房那一套了。就是把仪式走一遍就成。
把人都送走,东西在村里人的帮忙下都收拾利索,给尹家父女拿了喜糖和不用剩下没上桌的菜,到能休息的时候,夜都深了。
“你说,给宁老大和尹秋月牵线做媒,能不能成?”
他们俩人,谈不让累不累。
宁漪有心事,睡不着。
把想法说出来,问林栖。
“谁?宁老大?尹秋月?”
林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不会吧?
这么巧吗?
“尹家人爱财,怕是看不上宁家的条件……”
是,正常来说,可不是嘛。
“那你说,你带着宁大教教他木工活儿,瓦工活儿,有个手艺,有来钱道了,这个可能性会不会大一些?”
“我想想……还真有点门儿。有手艺就饿不着,是好对象。怎么?着急看着你自己出生啊?”
哈哈,“猜到啦?”
“你都急成这样儿了,我还能猜不到吗?”
“不是急着我自己出生,早着呢。这不是怕咱俩一来,万一有啥变故,怕他们不能成夫妻。那……”
她可就没了。
林栖听着觉得怪怪的,又觉得挺好笑,“先把位置占上呗。”
嗯呢。
“那好,以后我干活儿带上老大。本来他就爱琢磨,我看能行。”
好。
宁漪往人怀里挤,下巴搁在他胸口蹭啊蹭的,“谢谢你,陪我过来。”
还吃了几年的苦。
林栖拍拍媳妇儿的背,“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媳妇儿,我当然陪你。”
嗯。
“你真好。”
“你也好。”
……
不管几百年前的婚礼如何的盛大隆重,在宁漪的心里,这一场有亲人见证的,才是她真正的婚礼。
她把她选定的人带回来了,给长辈给父母看到了。
上一辈子的遗憾,她会一个一个的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