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如同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层遮羞布。
林雾盯着那一身黑衣的男人，嘴角依旧保持上扬，眼神却已然浸冷。
若是已不同路，便就果断些划清界限好了，无需任何不明不白的遮掩。
那人摘去口罩，把帽子取了下来，露出那一头黄色的卷毛和熟悉的面孔。
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雾向小霾挥手：“打破那个培养皿。”
蛇尾随即一卷，将盛着培养液和卫暄的培养皿卷起击碎。
卫暄被小霾捞出来，毫发无损。
云生看着这一切，忽然动了。
高压水流如锋利的刀刃逼近她，却又一次次被她用气流逼开。
林雾默数着时间。
三分钟。
照这个异能的输出程度，云生最多只能撑三分钟。
卫暄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液体，第一眼看到盘卧在身旁的巨蟒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枪。
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境况。
林雾站在倒在仰面地上的青年面前，手枪的枪口对着他，一言不发。
云生在荧幕上是需要表情管理的，根据他的人设，他的嘴角从来不会失去笑意。
由职业演化成习惯，即使是镜头外，他也是如此。
但此时，他那丝永恒不变的笑意终于消散。
“杀了我吧。”
他说道。
林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拉开了保险。
戴了消音器的枪声依旧不小。
“小霾，把他带走。”林雾说的是卫暄。
卫暄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文渊果然狡猾，放出这个指派任务，似乎是告诉他们，明着是基地的意思，暗地里要一股脑的绞杀他们。
他们抱着明哲保身的念头必然会直接应下，以为文渊和文玥至少有一个会在这里。
毕竟罗切斯尔德家族里，最强的永远是掌权者。
但在林雾发现这里只有一个云生时，就明白他们猜想的这些实际上才是罗切斯尔德放出的明牌。
包括这座大厦里的一切，通通是烟雾弹。
文渊的目的仍藏在黑沉沉的水面下。
文渊把他们引出基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用救我。”被小霾卷起来的卫暄却这么说。
他说话时，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脸部的肌肉在不自然的抽搐。
林雾没搭理他。
卫暄只得费劲提高音量，在巨蟒卷着他穿过楼梯来到地下二层时大声地说：
“听我说，否则我咬舌了。”
这句话是真有用。
起码林雾的脚步确实停下来了。
她冷冷地看向卫暄：“说。”
卫暄示意她把自己放到地上，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匕首，紧接着猛的划烂了衣服。
“看我的身体。”
林雾的目光触及他胸口时，怔住了。
那里肤色发紫，肉块一寸寸腐烂，裸露出的白骨都发黑，甚至露出了……
还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他平静地说：“如你所见，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说这句话时，他一只眼睛已然完完全全被血色笼罩，为了维持神智，卫暄将匕首插在了还没有异变的肩膀上。
林雾立刻就明白那培养皿的作用了。
那培养皿中恐怕是提纯过的丧尸病毒，若是林雾没有打碎，再过一段时间，卫暄将会直接变成丧尸。
她望着他，望着他身后铁笼里几位穿军服的人。
听他被喉头的腐肉呛住，吐出来继续道：“最多十分钟，我会完完全全变成丧尸。”
没有半分人性的丧尸。
卫暄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背脊挺直：“请你把这里的一切如实转达回基地，转达给元主席和司令，罗切斯尔德家族在进行一场威胁全人类、全华国的反人道人体实验，具体内容尚且不明，请他们做好十二分的准备，务必将这个——”
他再度吐出一块腐肉，声音哑了很多：
“务必将这一切尽早扼杀清除。”
林雾看出了他的死志，不作规劝，问：“有其他的话吗？”
她的视线若再抬高一寸，就能看到那铁笼里的三人泣不成声。
卫暄咳了咳：“告诉我爷爷和爸妈，我死的不光荣，但不算给他们丢人。”
“还有，跟唐诺那小子说，让他赶紧长成一个男人，别成天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越说越用力，声音却越来越低：
“告诉成彪，哥们儿挺他，喜欢念念就……上，保护……好她，我把念……念……当妹……”
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大概还有很多话想说。
但是不行了。
卫暄另一只眼睛正在逐渐转红，他咽下了所有话，用最后力气拔出肩膀的匕首，然后一刀插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曾在腾安门升过旗的男人同无数华国死去的同胞那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铁笼里的几个军汉才发疯似的锤铁笼。
在军营一同训练时，他们喊了无数遍流血流汗不流泪。
现在他们砸的满手是血，却没止住下颌流下的泪水。
林雾按下录音笔，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对小霾说：“砸开关人的铁笼。”
救不回一个卫暄，还有三个值得救的。
小霾感知到她情绪不高，很是利索地砸开铁笼。
那三个穿着染血军装的人登时跌跌撞撞地跑向卫暄的尸身旁。
林雾拦住他们：“他身上的提纯过的丧尸病毒还没完全散去，如果你们不想变成他这样，最好别过去。”
除非是高阶异能者，否则只会有变成丧尸这一个下场。
这三人虽悲痛，却知道服从安排，眼含泪水地朝林雾敬了个礼。
林雾这才发现，他们三个不能说话。
似是看出林雾的疑惑，他们张张嘴，给林雾看。
林雾愣了一下，继而说：“爬小霾身上，让它带你们出去。”
他们的舌头全被割了。
林雾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
“等等。”
钟灵叫停了蒋维生，说：“回刚刚那层楼。”
那是四楼。
蒋维生没多问，直接催动异能眨眼间拐回了四楼。
到了地方，钟灵从他背上跳下来，抬头看放在博古架上的一叠文件。
这种放置文件的风格，让她想起了拿她做实验的江诚。
她伸手取下来。
“里面有什么吗？”蒋维生抱着胳膊疑惑地问。
钟灵越看越心惊，一个念头慢慢从心底蔓延。
“有——”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强风掠走，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