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出门后就往昨日跟商辞安约好的地方赶去。
她还真有点心虚,毕竟她是真的忘了跟这人说一声来B市的决定。
在路上的时候想起来了,不过被林雾选择性地抛之脑后。
远远的,林雾就看到那人专注地注视着她。
商辞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走过来,竟然心情还不错:“去转转?”
他慢悠悠地说:“我也是昨天刚到的基地。”
然后就在基地大门守株待兔等了她半天。
林雾没有拒绝,先他一步走在前面:“走吧。”
她下意识就不喜欢跟着别人。
商辞安眉梢有几分雀跃,眼眸笑意渐生。
眼前的人小小的一个,却总是能弄出来让人不容小觑的东西。
她真的很有意思,不依附任何人,不向任何人低头,像极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却能毫不动容地杀人灭口。
你看,这样的人,就算只是一直盯着她看,都是件有趣的事。
林雾瞥他一眼:“昨天那是我亲舅舅。”
商辞安看着她:“我已经记下了。”
昨天她走了之后,陈清名可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茫然。
林雾把一只手从卫衣口袋里取出来,散漫地往四周看了看。
天气冷,外面没什么人。
她说:“我的父母前些年去世了,重要的长辈只有舅舅。”
半晌听不到商辞安的回话,林雾忍不住往后瞧。
结果一回头就差点撞在他的胳膊上,她错了几步避开,抬头看他的眼睛。
别说,他的眼睛真挺好看的。
就是比她高了很多,若不是他低头看她,离这么近她抬头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
商辞安从未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还掺杂着些紧张:
“所以呢?”
是终于要给他个名分了?
林雾不走了,她平静的神情总让人有几分专注的错觉:“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想知道,也想了解。
没有人天生就是冷冰冰的,也没有人天生就有病。
她想知道一些他的过往。
商辞安眸色暗了暗:“我?”
林雾说:“嗯。”
男人这次跟她并肩走:“我家里那点事挺恶心的。”
他说的时候语气很淡,听着是不在意:“如果你想听,也可以跟你讲讲。”
林雾说:“我听。”
她想知道,这个脑子有点病、为人讨厌、有点傻逼,却偏偏前世救她于泥泞、拉她出苦难的男人,有着怎么样的过往。
……
在商辞安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很多次问过坐在台阶上缝缝补补的女人。
“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啊?”
女人总是忧伤地摸摸他的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等他三岁的时候,女人从外面捡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比他大两岁,虽然是捡的,却比他更像是女人的儿子。
因为他和女人如出一辙的温柔,也同样的忧伤。
明明他就比商辞安大两岁。
女人给男孩取名砚之,想让他当个君子。
啊对了,这个时候商辞安还不叫商辞安,他叫安安。
平平安安,是女人对他的最大念想。
那段时间,家里过的平淡却很幸福,只是女人总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再大一点,砚之查出来有心脏病。
做手术需要一笔很昂贵的手术费。
那天女人晚上在砚之床边站了很久。
安安想,家里没有钱啊。
但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张卡,交了手术费。
安安很高兴,他喜欢砚之,不想砚之一直病着,也不喜欢砚之每天用暮气沉沉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明明砚之就比他大两岁。
那年安安七岁。
女人生日那天,家里来了一群很可怕的人,他们没有说任何话,直接派人把女人和两个孩子带上了车。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非常大的庄园。
那天,安安第一次听到了“私生子”这个词,还有“小三”。
大厅里女人脖子通红,费尽心思地辩解她那晚和商先生只是意外,商先生给的卡她只是留个念想,从来没动过。
那次动只是为了砚之的手术费。
她没有任何凭孩子登堂入室打扰别人生活的心思。
但那个病入膏肓的贵妇听不进去,贵妇想打椅子上那个冷漠的男人,却没有力气。
最终那个男人不耐烦了,只说让安安留下来。
他同样把女人留了下来,只不过不让安安见她。
还好砚之始终陪着他。
那时日子过得很辛苦,他多了许多要学的东西,从德语、法语到意大利语,从骑射到高尔夫,从纸牌到经济。
等再大一点,他被扔进乞丐堆跟乞丐抢吃的。
他需要把乞丐全杀了,才能被放出来。
砚之身体不好,差点被赶出去,不过幸好砚之脑子很好,记东西几乎是过目不忘,在金融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成功让商家主注意到了他。
于是砚之也被带走,安安真真正正剩下了自己。
还有几个冷漠的仆人,几个黑黑壮壮监督他把他丢进乞丐堆的人。
那个时候他非常渴望同伴,他想跟其他人说说话。
哪怕一两句也好。
他想妈妈,想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安安有一次被一个小乞丐咬掉一块肉,晚上伤口发痒睡不着。
他就和几个仆人在小小的可行走空间走了走。
那晚他碰到了一个大他五岁的男孩。
男孩比他高了许多,看到他的时候惊了一惊,立刻问他身边的仆人:“他是谁?”
仆人恭恭敬敬地说:“少爷,这是二少爷。”
安安明白了,这是他哥哥。
他那会儿非常高兴,砚之走了,他做梦都想他。
哥哥是多亲近的词啊。
可商溪亭揍了他一顿,把石头砸在他的头上,厌恶地看着他:“私生子,原来你就是那个恶心的私生子。”
安安被打的很疼,仆人等商溪亭发完脾气后才虚虚拦了下:
“少爷,死了家主会怪罪的。”
商溪亭这才放过他。
后来安安就不敢晚上出来了。
他开始习惯了这种寂寞,习惯了杀人,习惯了把事情做到最好。
他仍然是个心存善念的孩子,他仍记挂着妈妈,记挂着砚之。
直到有一天,那个贵妇生了一个女孩,却因此难产去世。
他们都说是家主从外面带来的那个女人害的。
商溪亭疯了一样质问女人,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的妈妈。
他拿了几个花瓶砸她,女人流了很多血。
商溪亭不允许任何人给她包扎。
或许是出于愧疚,商家主默认了他这种行为,没有制止。
一个女人跟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选哪个显而易见。
最后女人伤口感染,尸体被扔在了地下室腐烂。
在一个安安没有完成训练任务的晚上,他被关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很多老鼠在啃咬着什么。
他借着一点烛光,看清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