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赢到了衙门口。
又见一书童在等候。
书童眉清目秀,是个少年郎。
见是秦赢来了,连忙走下石阶作揖行礼。
“请殿下随我来。”
“我家主人为接见殿下,在沐浴更衣。”
书童好声好气,态度谦卑。
“沐浴更衣?”
秦赢眉头微挑。
沐浴洗去身上旧味,更衣除去旧衣灰土。
这在会面中,是一种极为重大的礼节,说明对来人非常的重视以及尊敬。
这姓王的商人这一出,倒是让秦赢心里泛起不少好感。
秦赢的原则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在书童的引路下,秦赢到了衙门后院。
这里是衙门专门会客的地方。
这里安静。
有池塘,有凉亭,还有爬满花藤的假山。
只是这秋天里,花藤掉落差不多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假山后面竟长着许多的桂花树。
当秋风吹过,带来的不再只有萧瑟寂寒,阵阵香气冲天,那桂花随风而落,格外美丽,如一幅图卷缓缓展开。
“桂花开了才是秋。”
秦赢轻语,目不转睛。
老黄恭敬肃立,不言不语。
“殿下请稍坐,我这就去请主人。”
书童说了一声,便告退。
凉亭里生着一炉火。
石台上放着一壶茶,旁边有应季的瓜果。
在这满是花香的景色中待上片刻,人的心情都不知不觉间变好了。
秦赢没有进凉亭。
他伸手捻住一片飘落的桂花,放在鼻间轻嗅,忍不住低语:“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咏橘绿与橙黄。”
恰在这时。
一道赞誉之声传来。
“好诗好诗。”
秦赢回头看去。
只见一青年正走来。
此人一身白衣,极为儒雅。
生的一副好面孔,气宇轩昂夹杂着一丝富贵气,七尺身高格外硬朗,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紧衣的女子,身后勾勒格外瞩目,凹凸有致,姿色更是上乘,乌黑长发及腰,是个非常标准的中原美人。
但她腰间佩刀。
两柄弯刀犹如牛角,气势逼人。
青年露出笑容,上前拱手:“九皇子果然文采过人,这句诗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想必是殿下所作。”
“有幸有幸!”
他身旁那佩刀女子,也是缓缓行礼。
秦赢暗自点头,来人很有礼貌,他身边的随从亦是调教得不错。
这时。
老黄靠近来,低声道:“殿下,有高手。”
话音落,秦赢看向那佩刀紧衣的女子。
秦赢淡淡道:“她?”
“并非她。”
老黄说话间,看向四周。
“四个大宗师。”
老黄从不说谎。
四个大宗师,这不是小事。
刚才他没有察觉到异常,而这个青年出现后,老黄才感觉到。
说明,这四位大宗师是随着此人而来。
那青年看老黄竟然没看到人,只凭感觉就能分辨大宗师,并且数量丝毫不差,当即一脸佩服,笑道:“这位老人家好本事。”
“殿下不必担心,他们都是在下的护卫。”
“在下不让他们出来,他们就不会出来,亦不会打扰。”
闻言,秦赢抿嘴一笑:“兄台好本事,能让四位大宗师随身护卫,非凡人可比。”
一介商人,请得动大宗师当护卫?
此人身份,怕是不小。
“哈哈哈!”
青年发出爽朗大笑,痛快接受称赞。
“在下王云霆,这是我的侍女,素素。”
秦赢亦是道:“你也认识我了,我便不再自我介绍,这是我家老人,姓黄。”
王云霆拱手一礼,“黄老前辈。”
老黄面无表情,漠然道:“不必。”
“殿下,请入座。”
王云霆邀请道。
秦赢点了点头。
两人走入亭内。
老黄和那紧身衣的女子留在亭外。
“小人,拜见……”
一进亭,王云霆作势要跪下。
秦赢赶紧一手扶住,皱眉道:“不用,我不习惯跪来跪去。”
秦赢是现代人,在现代只有葬礼才跪。
虽然穿越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但他还是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下跪。
对铁浮屠,他也是要求作揖行礼便够了。
王云霆平复下心情,看着秦赢越看越觉得震惊,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睛冒光。
他可是听过秦赢太多的传闻了。
什么文斗败尽魏国使团。
斗得大魏青衣当场吐血。
画技通神,让当代画圣甘拜下风。
江南领兵数千,大败吕凤十万……
这些传闻,简直是圣人一般。
王云霆原以为是托大之词。
但真正见到秦赢,他便完全相信了。
尤其是刚进门听到那句诗。
俗人可作不出来。
王云霆这正惊喜。
秦赢却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了。
这公子哥,难道有那方面的嗜好?
他眼珠子一转,引入正题,“城外这些事,都是王兄安排的吗?”
王云霆摇头,笑道:“其实都是李大人的功劳。”
秦赢眼睛一眯,“可城外那些卖包子的,都说是你花钱包了他们,与李二河可没关系。”
王云霆早有准备应对之策,笑道:“在下是花了点钱,也算尽绵薄之力,这粥棚粮食,还是李大人包办,在下这算是锦上添花吧。”
王云霆倒是非常会做人。
明明是他出钱出粮。
却将这功劳推给了李二河。
而与此同时。
后院某个角落中。
李二河满头冒汗,正偷听这里的对话。
听到王云霆将功劳算给他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简直无比感激这位王公子。
“老爷,这回好了。”
一名捕头也是松了口气,又心有余悸,
“听说地字营那边,血流成河啊,吴川也被砍了,这九皇子真狠,要是让他知道咱们官府没粮,咱可就……”
捕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地字营离天府城不远。
秦赢在那边干了什么,他们很快都能知道。
那可是吓坏了所有人啊。
一百号人,说杀就杀了。
如此狠辣。
比年轻时的汉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我们赶紧走。”
李二河喘了口气,擦了擦汗水,道:“咱出城去,好好出一把力,让那些难民感恩戴德,这样事情看起来就天衣无缝了。”
李二河不愧是老油条。
他知道现在不应该出现在秦赢面前。
他更应该去城外粥棚。
好好树立一个好官的形象才最重要。
两人灰溜溜地跑了。
凉亭内。
炉火正旺。
茶的香气与随风飘荡的桂花融为一体。
“本该朝廷做的事,你一个商人做了。”
秦赢手指敲打着石桌,很有节奏。
“外人会说朝廷不爱民。”
“朝廷的脸面,往哪搁?”
秦赢的眼神蓦的一变,有些冰冷。
空气中的桂花仿若也感觉到了杀意,竟是停止了凌乱,突然全都落地了。
秦赢的杀意,似乎让那暗处不现身的四大宗师护卫急了,当即释放出一股可怕的杀气。
亭外老黄冷哼一声。
只一脚踏出。
咔嚓。
青石板的地面竟是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以此为中心。
夸张的裂纹呈蛛网状蔓延而去。
后院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