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亭很久都没开口，久到陆茗都以为他睡着了，没有听到。
然而就在陆茗准备继续扭头看向车窗外时，程昱亭忽然睁开了眼，盯着她，"谢我什么？"
陆茗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反问反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说了句："就是感谢您送我回来，替我解围！"
"替你解围？我替你解什么围了？"
显然，今晚的程昱亭并不准备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这场对话，所以语气中仿佛多少还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这和陆茗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是她能和他说吗？又能和他说什么？
程昱亭见陆茗不开口了，忽然心底多少有些烦躁和生气。其实，他并不喜欢陆茗这种看起来温吞的性格，所以他欣赏万绮丽那样目标明确，把话说在明处，把事摆在桌面上的女人。可是最近的万绮丽似乎也变了，果然女人这个物种太复杂了。
看看身边这个低头不语的女孩，程昱亭决定既然多管闲事了，那就再多说一次废话，自己也就算对她仁至义尽了，以后她的一切和自己再无半点关系。
"小陆，我年长你几岁，社会经验也比你丰富。本来你的事，我不该插嘴的。可是…
呵…就当我今天喝多了，最后一次说你吧！
我记得我说过你的性格问题，要么顺应，要么学会说不，不然你是会吃大亏的。"
陆茗从程昱亭的语气中已经听出他生气了，是啊，人家好心帮了你，你还遮遮掩掩，唯唯诺诺，装什么装！
"程董，我知道我这个性格…"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你不止性格有问题，怕是脑子也不够聪明！"
程昱亭没让她说下去，而是言辞犀利的继续着自己的话。
脑子不够聪明，程昱亭说出这句话时，陆茗瞪大眼睛看着他，原来他也会这么说自己。她以为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从程昱亭的眼神中，陆茗看出了他的烦躁甚至是厌嫌，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出了两条线。
程昱亭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她竟然哭了，看着她楚楚可怜，泪光闪闪的模样，他忽然又有些心疼，是自己话太重了吗？
很快，程昱亭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同情心泛滥了而已。毕竟他也年轻过，也走过陆茗现在走过得一切，甚至比她还要艰难。
稍微调整了下情绪，程昱亭继续说道："你别怪我说话太重，你自己想想，明知道和你们黄总来出差需要应付什么样的场面和事情，你还义无反顾的来了。
这在领导看来说明来什么，说明他认为你已经默认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你都可以接受。
可事实呢？你根本应付不来，接受不了！
你不舒服，你委屈！领导也不会满意！
那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如果今天我没有出现，你告诉我，你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场景？
接受？还是说你能拒绝？"
陆茗被程昱亭的话一句句直戳心窝。他说的没错，没有他，自己今天是认命，还是撕破脸反抗，可是就算她撕破脸，她那微不足道的反抗有用吗？
"程董，您说得没错，我是脑子不够聪明。我当时就应该随便找什么理由拒绝和黄总一起来雁城的。"
程昱亭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反而似乎让这个女孩更萎靡了。
他叹了口气，不该多管闲事说这些的。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又低沉到了极点。
陆茗此刻的心情似乎比被黄浩强强迫她时还要低落，因为在她看来比起别人，程昱亭的评价似乎更能影响到她对自己的判断，她更看重他怎么看自己。
"程董，是不是你们都喜欢万绮丽，万姐那样的女人？"
陆茗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哪股筋抽抽，忽然问出了这个。
程昱亭也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疑惑的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神里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可惜，她的眼神里除了空洞就是悲伤，再也不是那只胆怯却灵动的小鹿了。
"我这个问题真傻，谁会不喜欢万姐那样的女人呢？要是我，我也会喜欢的！"
程昱亭多少知道，因为那个项目的事，黄浩强一定是责怪她，把气撒在她身上了。也正是因为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多少连累了她，让她莫名背锅了，所以程昱亭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多管了她的闲事。
想到这些，程昱亭刚刚的烦躁似乎少许平复下去一些。
她怎么能和万绮丽那种混迹在各种男人中间的女人相比，她和她明明就是两种南辕北辙的人，所以自己又怎么能拿那种标准要求她做到她从来没经历过的那些。
"是很傻，你就是你，难道别人喜欢她，你就要变成她吗？
陆茗，我说的改变并不是让因为别人的喜好变成谁。
我是希望你遵从自己的内心，保有自己的底线，去改变，去接受！
不是没有灵魂的去效仿！"
陆茗听的懂程昱亭的意思，可是她又觉得这些大道理很空洞，她有选择的权利吗？任何人，甚至包括家人都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为自己而活，遵从内心，那样的底气，她觉得自己没有。
可能意识到以后和程昱亭这样交流的机会也就仅此一次吧，所以陆茗也开始刨根问底："程董，我就想知道，您喜欢哪种女人，是喜欢万姐那样的女人，还是会喜欢我这样的？"
程昱亭一时有些惊呆了，甚至坐在前排的司机和秘书都心里一阵。
这还是那个怯懦、温吞的陆茗吗？
没等到程昱亭的回答，车子倒是停在了陆茗所住的酒店大堂门前。
车子停稳的那一瞬，陆茗似乎也得到了答案，她对着程昱亭释怀的笑笑，笑容看着灿烂但却掩饰不住她深深的悲伤，"谢谢程董今天对我的关照，也请您原谅我今天鲁莽！"
没等程昱亭说话，陆茗自己按动电钮，然后下车朝着酒店大堂走去，独留程昱亭看着她瘦弱、孤单、又强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