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仆从的话,宁朝璧眸色一暗。
“你是说,拉勒尔穆和那个楚知摊牌了?”
“是啊,公子,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把——”
“不。”宁朝璧伸出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心中奇异,“拉勒尔穆并不是会轻信于人的性格,他和这个楚知,只认识了几个月,居然就袒露了真正的身份,还要把‘香料’的那几条线,都交到他手里?”
不可思议。
就算南府楚氏的酒确实能带给他巨大的利润,他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拉人入瓮。
“听说,是坦桑派人刺杀拉勒尔穆,当时那个楚知也在其中,替拉勒尔穆挨了一刀,感动的他恨不得立刻和对方拜把子呢。”
挡刀?
宁朝璧沉吟,看来他还真是小觑了那个少年人的狠绝和野心。
“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如果换成以前,就算楚知替拉勒尔穆挨了三刀,他顶多也只是奉之为座上宾,不代表就会这样。”宁朝璧思索了一会儿,从一旁拿出一张纸,飞快地演算涂抹起来。
拉勒尔穆这么急,说明他现在十分缺钱,也十分害怕自己手里的几条通往大梁的线断了,而且这些绝对不能由他宁朝璧染指。
这么小心谨慎,又这么地迫切紧急。
他要做什么?
宁朝璧摇了摇头:“我写封信,你立刻派人带回去,看看这个楚氏,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把柄。”
“还有一件事,我来拉曼迪城已经有几日了,派去面见国主的人去了三拨,却连他的一面也没有见上。对方一直说国主病了,卧床不起,无法见客,却始终不肯说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很难说,这两桩事情之中,有没有什么关系。”
“公子,要不然……咱们往迈迈祖提公主那里下手打探打探?”随从提议道。
谁不知道若羌这位公主,对他们公子有意许久了,拉勒尔穆也一心想要促成,回回公子来若羌,都要撮合撮合。
也正是因为公子始终不愿意,拉勒尔穆才不肯完全信任于他。
宁朝璧有些无奈地斜了他一眼,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他这个手下,怎么天天只会想要让他用美男计这种招数!
“你还真以为迈迈祖提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公主呢?”宁朝璧拿笔杆子敲了随从一脑袋,“老国主那么多女儿,唯独这一位得了公主封号,你以为她靠的是什么?
难道还是靠她早死的、地位不显的娘吗?还是靠这几个和她不是同母也不同心的哥哥?”
“公子,要我说,既然现在拉勒尔穆他们有意找别人,咱们不如……不如渐渐抽身退步吧。”随从支支吾吾道。
宁朝璧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
退步?还能推到哪儿?
从那一年的矿山坠落下去的那天起,又或者更早一些,从他带着手铐脚镣,跟随着流放的长长的列队,踏出京城的那天起,他便只有前进的选择,再没有退路了。
“啰嗦,你下去吧。”
随从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安全的不在意,只能低声道:“是,公子。”
临走之前,宁朝璧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京城里如今……”
随从等着他问出口,却半天没听见声音,茫然地抬起头,却见他的目光空落落地挡住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件东西上。
那是这一次刚来若羌的时候,那个姓楚的少年商人,送给他们公子的月头横琴。
公子的眼神变得辽远,仿佛透过这张琴投到了很遥远的地方,里面是他读不懂的寂寥空荡。
“罢了。”宁朝璧似叹似笑,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挥了挥手,“没什么,你下去吧。”
有什么可打听的呢?
正熙皇帝已经登基,那人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
反倒是他,先解决好自己手上的这些麻烦才是要紧事。
另一边,和丹木基合作得风生水起的南枝,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经营悦己阁时学到的本事,大显身手,让莱米商行这些人刮目相看起来。
原本还不以为意,想着王子怎么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如今再看,方知人不可貌相,初生牛犊不怕虎。
丹木基的宫殿里,二人享用了一番美食。
“不用多久,商船就要起航了。我给楚兄弟的婶子也备了些好礼,一会儿让侍女们送上来,楚兄弟别忘了捎回去,都是为兄的一点心意。”
拿着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婶子,在丹木基手上薅了许多香料的南枝,敬了丹木基一杯,小脸浮上酡红,显得十分可喜。
“阿达西真是待我太好了……”
“客气什么?”丹木基也有了微醺之意,拿酒盏和她的杯子一碰,目光落到她莹白细嫩的手上,酒意上头,心旌摇曳,忍不住把她的手一扶,“你我同病相怜,又有此际缘,称兄道弟,我待你好,不是应该应份的吗?”
早就想说了,这个楚知,怎么生得这样白嫩,比他们若羌的女儿家,还要清秀,虽然见惯了大梁男子的白斩鸡模样,可像楚知这样风流韵致的……也实在罕见。
丹木基又想起来宁朝璧那番话,眼睛不自觉地往面前人的眉眼上一扫。
真真是个标致俊美的人物儿。
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儿郎呢?
南枝见对方眼神游移,手中动作渐渐古怪,心里生出了警惕,使了个巧劲,好歹推开了丹木基的手。
她干笑了一声:“如今快要离开,小弟却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丹木基笑了笑,把酒水一抿,目光肆意不减。
“我来到若羌也算有些时日了,却一直未能觐见贵国的国主陛下。说起来,我来之前,叔叔还让我备下了许多还算过的去的礼物,想要进献给国主陛下呢。”
丹木基眯起眼睛来:“那你之前,怎么从没提起来过?”
“之前不是因为,不知道阿达西的身份,以为我登平民,没有资格觐见陛下,不敢提这件事吗?如今知道了阿达西你的身份非同一般,自然就胆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