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青榭被晏临章安排了人手看管起来。
叶池嫣半抵住房门,一边心惊胆战地观察着湖外的动静,一边默默念佛。
府兵围剿陈家了?
那她呢?这些人是救她,还是要抓她!
轩窗被顶开缝隙,一个轻巧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谁!”叶池嫣杯弓蛇影,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不要怕,是我,叶姑娘。”南枝忙道。
是那夜的少年,口口声声自称是朝廷钦差派来的内应。叶池嫣微微松一口气,却没有放下警惕。
“郡王已经掌控丹州,叶姑娘,没有人敢加害于你了,跟我出去吧。”
南枝见她还是害怕,放下了自己的头发,缓缓走近她:“我也不会伤害你。”
发现她竟然是个少女,叶池嫣更加讶然:“你——你到底是谁?”
南枝没好意思直言身份:“反正,是朝廷的人。”
叶池嫣防范稍稍松懈,啜泣道:“陈路显……”
“他已经被捕了,孟司马带着府兵亲自带人抓捕的。哄抬粮价,私吞官仓,强抢百姓,哪条罪都是板上钉钉。只是叶刺史下落不明,被贼人掳去已久,叶姑娘,难道你不想让郡王找回你的父亲吗?”
叶池嫣惨淡一笑:“找回他?找回他的尸首吗?还是找到他跟人勾结的证据?”
她倒是头脑清晰,直接猜出温越的本意。
“叶姑娘,”南枝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叶大人罪该万死,可叶家上下几十口人,却是无辜的。你不替叶大人着想,也该替其他人和你自己着想。”
叶池嫣咬了咬嘴唇,眼神坚定:“要我交出账本,可以,得先让我亲自面见郡王!”
账本如今是她唯一的砝码,也是她的催命符,她必须精打细算,不能让其中章程出现任何纰漏。
丹州,温越一亮明身份,便大刀阔斧地坐镇官署,将命令一条一条颁布下去,忙得不可开交。又把陈路显等罪魁祸首,直接吊在城门外,以儆效尤。
百姓受陈贼之苦已久,此举一出,民心便大大归拢。
被温越支使一路的晏临章,倒是闲了下来,他见巡防之事井然有序,按时点好了府兵,便回去了。
陈家别庄离城远,为了处理事务方便,又有叶池嫣邀请,温越便带人暂时住进了官署旁的刺史府。
晏临章从厨房那里要了个酥香的肉饼,跳上了刺史府后花园小阁楼屋顶的观景台。
果然便看到南枝一个人坐在那里。
“吃吗?”
南枝正托腮眺望远方,便闻到扑鼻的香味,张嘴想说句“好”,却直接被他一伸手,直接把肉饼堵进了嘴。
“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儿?”
“闲啊。”南枝捏着肉饼慢慢地嚼,眼神懒懒的,也不知道在望什么地方,“你们都是大忙人,我当然只能坐这儿吹吹风了。”
晏临章挨着她坐下来:“孟大人邀请你们去孟府住,你若是无聊,为何回绝了,不去跟华歆郡主聚聚?”
南枝倒吸一口气。
那还是让她继续在这儿吹风吧。
她倒不是对温北璇有什么大意见,只是实在一直感情淡淡,不尴不尬。何况孟府里还有其他人,温越又忙着公务,让她一个人去应付这些不怎么亲的亲戚,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就分外想念叽叽喳喳的温西瑶了。
见她表情怪异,晏临章好奇:“怎么,你和华歆郡主关系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不亲吧,毕竟差了这么多岁数。”
“那你跟几个兄弟姐妹,谁关系最亲?”晏临章似乎无意地问道。
南枝微忖:“其实都还行,不过最亲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半垂下眼睛,摸了摸鼻子,“还是世子哥哥吧。”
“……难怪你都跟到丹州来了,看来确实和世子,兄妹情深。”
晏临章眼波深深,贪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突然烧起来的耳垂,“不过我好奇很久了,世子独自在京多年,你和其他人在宜州长大,怎么反而跟他最亲呢?”
当然是因为喜欢他啊。
听到晏临章咬重的“兄妹情深”四个字,南枝的睫毛心慌地扑闪了一下,支起膝盖团抱住:“因为——他最好啊!”
“郡王确实是人中龙凤,为臣为官,为兄为长,都不可挑剔。”晏临章淡淡道,“难怪叶姑娘见了一面,就放下警惕,甚至邀请我们住进刺史府。”
他笑笑:“我还以为,郡王会顾忌着叶姑娘的清誉而婉拒,答应孟司马的邀请呢。”
“他答应叶姑娘,拒绝孟大人,是因为公是公,私是私。何况之后还有姚大人和施大人都要来,刺史府里好一起安顿。等公事完毕了,自然会和我搬进孟府见见长姐。”
“你是这样想的?”晏临章眼睛不错地盯着她僵硬的轮廓,“还是你心里抗拒,他是为了叶姑娘呢?”
南枝失了言语,呼吸一乱。
前些日子,她带着叶池嫣去见温越,没想到甫一照面,叶池嫣便说有话要单独和温越禀告。
本以为,温越屏退其他人,起码会留下她。
画舫之事受伤,还有将当年谢瑛刺杀的事情和盘托出后,他就答应过自己,为了安全,不会独自见什么人。
可是,叶池嫣异常坚持,表示一定要单独见他才肯开口后,温越居然同意了。
难道是因为她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
他忘了当年的谢瑛,也是这样无害的吗?
南枝不知道承雨等人其实便藏在暗处保护。
纵然劝说自己,他都是为了大局。可看到一番交谈之后,温越百般慎重对待叶池嫣,甚至把暗卫派到她身边,又一口答应搬去刺史府,还是没忍住心里有点酸。
她倒不是真就因为这个,就觉得温越和叶池嫣之间有什么。
只是有一丝委屈。
世间千千万的有情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彼此身旁,让别人明了他们的身份,可她和温越,再形影不离,再亲密无间,也越不过“兄妹”二字的伦常。
晏临章望着她黯然的眼底,喉咙滚了滚。
“阿枝,你又在为他神伤。”
“这一路,你总是在为他奔波,为他忧虑,为他难过。如果不是他,你不会这么辛苦,不会因为看不到未来而痛苦,还要像做贼一样遮遮掩掩。”
他将捏紧的拳头松开,握住了她的肩膀。
“为什么非得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