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郡王殿下,贫僧有礼了。”
“大师客气了。”温越回了个合掌礼,跟在他身后的南枝也有样学样。
“打扰大师用斋,本王来找大师,是有事相询。”
“殿下但说无妨。”
温越将护国寺前遇到的那个疯和尚的事说了,听得观玄眼皮又一跳,手里捻动起佛珠来。
“不敢隐瞒两位殿下,那和尚并非坑蒙拐骗之徒,而是贫僧的师叔宏觉。”
南枝讶然。
护国寺是大梁的皇家寺院,香火最为旺盛,里面的弟子无一不是全国万里挑一的高僧。既然是观玄大师的师叔,那人怎么会一身落拓脏污,如同醉汉乞丐呢?
“宏觉师叔自幼云游天下,领悟佛法,师父常说他是我门窥得玄妙第一人。只是悟到最后,尽成疯魔,也不知道他在外游历经历了些什么,再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观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他放浪形骸,大悲大喜之间,常有疯癫之语,却不会真正有伤人害人之心。惊扰了殿下,贫僧替师叔赔罪,还请郡主谅解。”
“那他如今现在何处?”
“不知所踪。师叔两个月前就又离京了,他性子古怪,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只有等他想回的时候才会又回到寺前的枇杷树下参禅坐悟。”
南枝汗颜。
你师叔的参禅,就是一边喝酒,一边唱“瞥见个表儿圆”吗?还真是独特!
温越却冷笑一声:“大师说得倒是轻松,本王却不知是真是假。难道贵宝刹就任凭这疯僧人胡言乱语不成?”
他朝天一拱手,“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若他有一天祸从口出了,大师也要请陛下谅解不成?”
就知道这天魔星不会轻易放过。
观玄大师:“那殿下的意思是?”
温越:“大师想让本王放下此事也可以,需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观玄:“……”
法事进行得十分顺利,温禧倒是真心感激护国寺,又命管事送来银子,添了不少香火。
直到一切事宜都完毕了,温禧敬了观玄一杯素酒,方才开口。
“最后,还得麻烦大师,给孤几位儿女算算吉凶。”
观玄慈眉善目,宽额阔面,雪白的眉发纤尘不染,颇有几分出尘离世的高洁玄妙之感,一眼看去,就觉得是个改日就能飞升的得道高僧。
他将几位小殿下看上几眼,又接了生辰八字,合掌而坐,口中念诵。末了才避开众人,对温禧说:
“贫僧观府上几位殿下,都无甚险碍。唯有嘉元郡主,有些不妥之处。”
巧了不是!近来正是只有小五刚见了血。
温禧心忧,问道:“还请大师明示。”
“郡主生来体弱,八字轻浅,不久前又冲撞了邪煞之气。若要避险,需得离开梁京,寻一处健德之地,消解了这煞气再回来,方可开解。”
“这……”温禧犹豫了。
小五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好端端让她独自出京呢?她若是多想,岂不是委屈?
“若是不解,只怕后患无穷,轻则病痛缠身,重则家宅不宁。”
“此事,容孤再想想。”温禧皱着眉摇头,又问:“那阿越呢?”
“郡王殿下品格贵重,此行无攸,太子无需多虑。只是贫僧观他面相,不该过早成亲,还是顺其自然更好,未来红鸾星动,自有极好的姻缘等着他。若过多干涉,只怕会弄巧成拙。”
温禧:这和尚是专门跟孤过不去吗?
观玄笑呵呵:“郡王是有主见的人,真得弄巧成拙了,之后的事,怕是佛祖也保佑不得。”
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不清楚吗?
我佛不渡魔星。
送了护国寺众僧出府,温越和观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禧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不停回想着观玄说的话,还在纠结该不该信有其事,便听到忍冬院传来的消息,说小五旧病发了。
医官们又是忙得人仰马翻。
更有下人小声议论:今日是淑妃娘娘冥诞,怕不是五小姐人小体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传到温禧耳中,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他自己心里清楚,小五根本不是温氏女,今日却以孙女儿的身份跪拜了母妃。若、若是母妃亡魂生了左性,看她不喜,所以显灵施惩,那不是戳他的心吗?
看着南枝纸片似的,一边咳一边支起身子给自己行礼,温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南枝便趁机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一轮明日高高升起,底下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汪洋。
日出东方,东边是何处?是丹州。
温禧没辙,和靠谱的儿子商议此事,便听到温越恰逢其时地提出了建议:带小五一起去丹州,正好让她和璇姐,姐妹重聚。
“胡闹!这怎么能行?”
“儿和长姐到时候都在丹州,反而可以照顾五妹,还是说父王要让五妹孤零零一个人去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那也不能——”
“五妹到时候跟着长姐住在孟府,会有什么危险?”
几番死缠烂打,软硬兼施之后,耳根子软的太子没法,斟酌了温越的话,只好一退再退,同意了。
温西瑶听说此事,却急得不行。
“父王这是做什么?”她忿忿不平,“就算记挂温北璇,也不能拿小五的身子开玩笑吧?”
南枝好说歹说,连忙劝住这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只说自己是养伤,并非受了委屈,才打消了她给自己讨公道的念头。
又被她塞了许多东西,嘱托了一堆什么“到时候如果温北璇还是老样子,你可别又傻乎乎地忍着受气!你现在也是郡主了,不比她差到哪去,别惯着她那狗脾气!”的话。
四姐还是这么看不惯长姐。
忍冬院开始热火朝天地收拾东西。卫夫人明白女儿的性格,并没有异议,甚至更希望她能有出去走走的机会,便拍了拍点墨的肩膀。
“阿枝,把点墨带上。”
比起松云,出门在外还是点墨更加有用。
与此同时,绍永帝的旨意也宣了下来。着令恪郡王温越为正钦差,司礼监秉笔姚九思为督察副手,工部司水郎中施振浦辅佐,东行彻查丹州水患之事。还派了龙武卫沿途护送,以示龙恩浩荡。
前来宣旨的姚九思,眯着一双俊俏的眼睛,好整以暇地望向温越。
“郡王殿下,之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又是你。
半路被这不速之客插进去一脚,虽然不算出乎意料,也让温越十分不痛快。
就知道这个老疯子不可能完全放心,定要派个人盯着他。